长河锁浪 第二十六章 喜讯传来

小说:长河锁浪 作者:奕辰辰 更新时间:2025-02-05 00:05:25 源网站:2k小说网
  赵翔宇的手指还攥着扳手,刺耳的电流声像把钝刀突然捅进耳膜。他浑身一颤,扳手'当啷'砸在铁皮工具箱上,金属震颤的余韵尚未消散,人已扑到发报机前。耳机压住鬓角渗出的冷汗,发报键在指尖高频震颤,密码本被袖口带起的风掀得哗哗作响。

  片刻过后,师部的回电翻译出来,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林师长将于今天下午抵达塔河营地,宣布兵团勘测设计院的批复。”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攥着电报,手心里全是汗。

  一路小跑着去找张志成,张志成正蹲在地上,专注地捣鼓着代水泥。地上摊着一堆灰不溜秋的东西,张志成眉头紧锁,像是被什么难题困住了。赵翔宇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把电报递过去,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张工,师部回电了!”

  张志成猛地站起身,接过电报,眼睛紧紧盯着上面的字。他沉默了许久,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赵翔宇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深深的担忧,意识到这事儿恐怕很棘手。

  张志成把电报小心折好,抬眼看向赵翔宇:“小赵啊,你先回去接着忙手头的活儿,不过这电报台你可得给我盯紧咯!眼睛别离开那机器,看看还有没有后续消息传来!”赵翔宇听了,用力地点点头,紧紧攥着电报原件返回工作岗位,心里既紧张又忐忑,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做好,绝对不能出错!”

  目送小赵离开,张志成转身去找王力和孙专员,远远就瞧见他俩正在检查物资储备情况。“老力!孙专员!”张志成扯着嗓子喊道,两人闻声转过头,看到张志成那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的神色,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

  等张志成走近,把电报内容一说,孙专员啧了一声说道:“这批复来得不明不白的,林师长还亲自跑一趟,看来这里头的事儿不简单!”王力也一脸严肃,摸着下巴琢磨道:“会不会和暗渠的事儿有关?还是对咱们之前上报的施工方案有疑虑?”

  三个人围在一起,脑袋凑得紧紧的,低声讨论起来。张志成,一边比划一边分析:“不管咋样,咱们得把目前的情况仔仔细细梳理清楚,等林师长来了,好跟他有条有理地汇报。暗渠的勘测数据、代水泥的试验成果,还有工程进度,这些都得准备得妥妥当当!”孙专员深以为然,点头应和道:“对,咱们遇到的困难和想出来的解决方案,也得一并整理出来,得让上级清楚咱们这段时间都干了些啥,是怎么克服困难的。”

  “这次林师长来,对咱们工程意义重大,业务提升小组可得发挥关键作用。”张志成继续说道。孙专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错,这小组刚成立不久,正好借这个机会检验成果,也让新同志快速成长。”

  王力也来了精神,大手一挥说:“行,我这就去通知各小组负责人,让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把各自负责的工作再彻彻底底检查一遍,一个小细节都别放过!整完之后,再一起开个碰头会!”

  在尘土飞扬的戈壁公路上,一辆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和卡车组成的车队正朝着塔河营地疾驰而来。车队扬起的滚滚烟尘,在荒芜的戈壁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宛如一条蜿蜒游动的巨龙。

  林师长坐在打头的吉普车里,旁边坐着的是兵团文工团,此次前来南疆慰问团的团长,苏秀华。

  吉普车的弹簧座垫早已失去弹性,苏秀华的尾椎骨随着颠簸不断撞击铁架。她将探出车窗,目光随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戈壁景色游走。烈烈长风裹挟着黄沙,在天地间肆意翻涌,让远方的地平线都泛起了模糊的光晕。远处胡杨扭曲的枝干在热浪中浮动,像极了当年她在北平举着横幅游行时,那些倔强的臂膀。

  苏秀华不禁看得有些入神,直到林师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回过神来。“林师长,咱们这次去塔河营地,战士们肯定特别高兴。他们在这么艰苦的环境里工作,我们来演出,也算是给大家鼓鼓劲。”苏秀华微笑着说道,眼中满是热忱。

  林师长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是啊,这些战士们太不容易了。为了这个水利工程,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咱们得让他们知道,组织上一直关心着他们。”

  说完,顿了顿,提高了些嗓音又接着说道:“尤其是前一阵,被那些反动派余孽害的不清……第一任队长都牺牲了!我知道你们还有创作任务,但和队员们聊起这些问题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他们都很敏感。”

  苏秀华听闻,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眼睛瞪得老大,满是震惊与痛惜,脱口而出:“咋还有这事儿!我之前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些战士可太不容易了,第一任队长,就这么牺牲了……”说着,她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林师长神色凝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低沉地说:“是啊,那时候营地里的同志们都很难过,可他们都是好样的!擦干眼泪,咬着牙就又回到了岗位上,继续为这水利工程拼命。”

  苏秀华紧咬下唇,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斩钉截铁地说:“林师长,您放心!咱们文工团回去一定好好编排,把这些英雄事迹都写进节目里,让大家伙儿都知道,咱们战士们是怎么在这戈壁滩上流血流汗、奉献牺牲的!”

  林师长接着说道:“你要是想了解具体情况,到了营地先去找张志成。他是技术一把手,工程里的大小事儿,他心里都有数,也亲身经历了不少。从他那儿,你能挖到最实在的素材。”

  苏秀华赶忙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用一支短的快握不住的铅笔头,一笔一划地写下“张志成”三个大字,还在旁边重重地画了个圈,认真说道:“林师长,我记下了!等一到营地,安排好文工团的同志们,我就去找他。有了他的讲述,我肯定能编排出更能打动人心的节目,让战士们看了,心里热乎乎的!”

  林师长看着苏秀华认真的模样,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说道:“那就辛苦你了,小苏同志!文工团这一来,对战士们来说,可是件大好事儿!你们的演出和创作,就是给大家伙儿打强心针,让他们更有劲儿把这工程干好!”

  “林师长,您就瞧好吧!咱们文工团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不辜负战士们的期待!这次慰问演出,保准让战士们知道,他们的付出,党和人民都记着呢!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大家伙儿都在背后支持着他们!”

  塔河营地,小王正带着地质组的成员在营地边缘进行地质样本采集。他直起腰,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经意间朝远处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腾起一片滚滚烟尘。“快看!那是不是有车队来了?”

  小王兴奋地指着远处,大声喊道。组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好像真是车队,该不会是林师长他们来了吧?”有人猜测道。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营地里传开,张志成和王力、孙专员也从走了出来。

  “看样子大概率是林师长到了,大家赶紧整理好各自的工作,准备迎接。”王力作为队长大声指挥着。

  不一会儿,车队缓缓驶入营地。众人整齐地站列队在外,迎接林师长。车门打开,林师长和苏秀华走下车。

  “林师长,欢迎您来塔河营地指导工作!”三人上前一步,敬礼后说道。林师长回礼,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同志们辛苦了!”

  苏秀华也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同志们好,我们文工团也来给大家加油打气!”

  众人的目光被苏秀华身后陆续下车的文工团成员吸引,这才发现队伍里竟有十几个女同志。刹那间,营地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战士们先是一阵兴奋,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

  “哟,还有女同志呢!”一个年轻战士忍不住小声嘀咕,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是啊,看着可精神了!”旁边的战友附和着,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欣喜。

  可兴奋劲儿过后,大家又都有些害羞起来。不少战士下意识地低下头,或是局促地搓着手,平日里在戈壁滩上挥洒汗水、豪情万丈的他们,此刻面对这些朝气蓬勃的女同志,竟像换了个人似的。有的战士悄悄整理着自己略显破旧的衣衫,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些,就连王力也只顾着憨笑,一句话都憋不出。

  张志成见状,赶紧对大家说道:“同志们,这是兵团文工团的同志们,来给咱们慰问演出,大家欢迎!”

  王力应了一声,转身去找林悦。这两天天气不太稳定,营地中多了两个发烧的队员,林悦正在给他们分药。“林悦同志,林师长和兵团文工团前来慰问的苏团长到了,走,一起去给他们介绍下营地!”王力笑着说道。

  林悦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军装,轻轻点了点头:“好,我这就来。”

  两人来到营地中央,苏秀华正和几个战士交谈着,看到林悦和王力过来,热情地迎了上去。“苏团长,这是我们营地的卫生院林悦同志,上海那边医学院毕业的,喝过洋墨水的大知识分子!她对营地的情况还有战士们的生活都很熟悉,让她陪着你看看。”王力介绍道。

  林师长在一张简易的木椅上坐下,示意张志成、王力和孙专员也坐下。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张志成身上,没有绕弯子,严肃地问道:“小张,你们上报说暗渠会自动垮塌,这个计算准不准确?”

  张志成神情笃定,毫不犹豫地说道:“林师长,您放心!我们反复进行了测算,还结合了戈壁滩的地质情况、暗渠周边砂土层的特性以及水流的冲击力等多方面因素。经过多次论证,暗渠在一定条件下自动垮塌并填充干渠周边空隙,这个计算是准确的。而且我们还考虑到垮塌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做了相应的应对预案。”

  林师长脸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那就好,工程建设容不得半点马虎,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

  孙专员主动开口说道:“林师长,趁这机会,我再给您详细汇报下业务提升小组的情况。这小组的成立,主要是考虑到咱们工程技术要求高,新同志又多,得有个快速提升大家业务能力的办法。”

  林师长目光转向孙专员,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按照专业和技能水平,把队员分成了多个小组,每个小组都安排了经验丰富的骨干当组长。工作方式上,采用理论学习和实践操作相结合。白天大家在工地实操,晚上就聚在帐篷里,由组长带着学习专业知识,分析工程里遇到的问题。”

  “效果还挺显著的。就拿代水泥的实验烧制来说,起初新队员们对原料配比、烧制火候和时间的把控一知半解,烧制出来的代水泥不是强度不够,就是防水性差,根本达不到工程要求,浪费了不少原材料。经过业务提升小组有针对性的培训,队员们深入学习了材料特性和烧制原理,现在对原料的称量精确到克,烧制时对火候和时间的控制也十分精准。最近几次烧制实验,代水泥的成品率大幅提升,而且质量稳定,基本能满足工程的初步需求。”

  林师长听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说道:“这个做法不错,要继续坚持下去,让业务提升小组发挥更大的作用,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工程人才。”

  说完,林师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开始宣读批示:“兵团勘测设计院同意塔河营地上报的工程规划。可根据天气、人员物资等情况,择日开工。农一师以及师属工程大队务必全力配合。”

  听到林师长宣读的批示,张志成的眼眶瞬间红了,那是多日来的压力与期待在这一刻得到释放的表现。他嘴唇微微颤抖,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力猛地站起身,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太好了!终于可以开工了!”

  张志成稳了稳心神,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地说道:“林师长,感谢组织的信任!我们一定不辱使命,把工程高质量完成!现在有了组织的支持,我们更有信心了!”

  王力在一旁连忙附和:“是啊,林师长!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开工,保证让这戈壁滩大变样!”

  林师长看着他们,欣慰地点点头:“我相信你们,这工程意义重大,是咱们建设边疆的关键一步。你们要继续保持这股子劲头,有任何问题随时汇报。”

  张志成挺直了腰杆,郑重地敬了个礼:“请组织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给党和人民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另一边,林悦带着苏秀华沿着营地外围的土路慢慢走着,“苏团长,这边是我们的物资储备区,之前为了寻找代水泥的材料,大家跑遍了周边的戈壁滩,才找到了合适的原料,经过无数次试验,现在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代水泥?这是什么?”苏秀华不解地问道,目光中满是好奇,她扭头看向那堆码得略显杂乱的物资,试图从其中找出与“代水泥”相关的线索。

  林悦解释道:“苏团长,戈壁滩条件艰苦,物资匮乏,很难弄到足够的水泥。所以大家就想着自己动手,利用戈壁滩上现有的材料研制出能替代水泥的东西。这代水泥就是张工提出,可以用戈壁滩上的石灰石、黄土,再加上从山里找来的铁矿石粉末,按特定比例混合,放在咱们自己砌的土窑里烧制出来的。”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那座还带着些许烟火气的土窑。

  苏秀华惊讶地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同志们真是太有办法了!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还能想出这样的点子,这得费多少心思啊!对了,张工就是张志成同志吗?”

  林悦点点头,但心里却对她着重提起张志成有些奇怪,不由得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难怪林师长在车上着重提到张志成同志,看来他身上的素材一定很多,我得狠挖深挖一下!”苏秀华说道。

  听到是林师长专门体积,林悦却又开心起来,说道:是啊,为了找到最合适的配方和烧制方法,张工带着大家反复试验,吃了不少苦头。第一次实验烧制的时候,队员大刘守在土窑边盯着火候,结果土窑突然出了问题,他心急之下,直接用手去扒拉,手掌都被烫出了好几个大水泡!”

  苏秀华听得眉头紧皱,忍不住感叹:“张志成同志真是以身作则,太不容易了。那这代水泥的效果怎么样呢?”

  林悦神色认真:“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水泥,但用来砌渠、抹缝还是挺靠谱的。经过几次试验改进,它的强度和防水性都能满足工程的基本需求。”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营地的临时伙房附近。伙房里飘出阵阵炊烟,伴随着淡淡的饭菜香气。苏秀华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这味道,让我想起了延安时期大家一起吃大锅饭的日子!”

  林悦也笑了笑,说道:“戈壁滩上的条件延安相比,可能还是差了些吧!”

  苏秀华摇头说道:“怎么会?这里都是自己的同志。当时那里上面是飞机,下面是坦克大炮……不论是老蒋还是小鬼子,全都想把我们吞了刮了!”

  “对了林悦同志,我听说你是上海医学院毕业的,还喝过洋墨水呢!我在北平上学的时候,书没读完,就去参加学运了。

  林悦听到苏秀华的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微微低下头,避开苏秀华的目光,心中暗自纠结。“嗯……苏团长,北平的学运一定特别波澜壮阔吧,我在上海,虽然也知道局势紧张,但没亲身经历过那样大规模的活动。”林悦试图岔开话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干笑。抗战时期,她和同学朋友们是发起了许多募捐活动,只是筹集到的钱物,都给了如今远在海那边的势力。“我在上海的时候,也做过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林悦斟酌着用词,“不过,和你们在北平、延安的经历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苏秀华拍了拍林悦的肩膀,鼓励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在那个艰难的时期,每一份力量都至关重要。不管是募捐物资,还是在后方坚守岗位,都是为革命做出贡献。”

  林师长和张志成他们结束交谈,一道走出帐篷。正巧,苏秀华和林悦也迎面走来。林师长满脸笑意,热情地迎上前:“小苏,参观得怎么样?”

  苏秀华眼里透着藏不住的兴奋,几步就来到张志成面前,语速飞快地说道:“张志成同志,林师长在路上专门提到你,说你是这边技术上的大专家!我对工程里的故事太感兴趣了,能不能现在就讲讲,代水泥的点子你是咋想出来的?试验过程里肯定有不少精彩事儿,快跟我说说!”

  张志成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有点懵,笑着说:“苏团长,瞧大家一路奔波,肯定都累坏了。咱先吃饭!今天林师长带来不少物资,上次去阿克苏采购的副食品也还有些,今晚给文工团的同志们办个欢迎会,然后咱们再慢慢说,行不?”

  苏秀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心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一激动就顾不上别的了。行,先吃饭,吃完饭你可得好好给我讲讲。”

  林悦站在一旁,看着苏秀华对张志成热络的样子,心里一阵不是滋味。苏秀华革命经历丰富,资历老,出身好。自己虽说也为建设边疆而来,可很多事像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底……看着苏秀华和张志成交谈,心里直发酸。

  这时,王力站在伙房门口,扯着嗓子喊:“同志们,晚饭准备得差不多啦,都过来吧!今晚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他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艾克拜江和阿米尔正赶着一辆毛驴车,慢悠悠地朝着营地驶来。车板上,两桶穆塞莱斯被稳稳固定着。

  “艾克拜江!阿米尔!你们可算来啦!”王力兴奋地挥手招呼着。

  艾克拜江咧嘴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鞭子,高声回应:“哎王队长!贵客来了嘛,我们也带着穆塞莱斯来凑凑热闹!”

  不一会儿,毛驴车停在了营地门口。阿米尔跳下车,一边解着拴酒坛的绳子,一边笑着说:“这是我自家酿的,味道绝对正宗!”

  文工团的同志们纷纷围了过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散发着独特香气的穆塞莱斯。打趣道:“这名字有意思,穆塞莱斯,‘没事来事’,今天有了这酒,热闹肯定少不了!”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暮色像一盆泼墨倾泻而下,将戈壁滩染成混沌的铅灰色。食堂里几盏马灯在梁柱间摇晃,昏黄的光晕如金箔般片片剥落,在战士们的肩章上流淌。艾克拜江与阿米尔抬着橡木酒桶跨过门槛时,被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惊得踉跄——那声音裹挟着砂砾的粗粝,与酒桶里穆塞莱斯的甜香在空气中碰撞出令人眩晕的漩涡。

  "让让,当心毛刺!"王力用豁了口的土陶碗敲打桌沿。他面前那盆土豆炖羊肉正腾起袅袅白雾,油脂在表皮结出琥珀色的痂,文工团女兵们悄悄吞咽口水的声音,与粗粮馍馍坠在搪瓷盘里的闷响此起彼伏。

  当暗红色的酒液注入陶碗,林师长抿酒时闭眼的刹那,仿佛看见日后再干渠的浇灌下,天山脚下的葡萄正在阳光下疯长。

  吃着,说着,文工团的同志们对营地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停地向身边的战士们询问着各种问题。“嗐,要说不枯燥那是假的。刚到这儿的时候,除了漫天的黄沙,啥都没有。白天忙完活儿,晚上就只能对着帐篷发呆。可日子久了,大伙凑一块儿,讲讲故事、唠唠家常,也就不觉得那么闷了。再说了,一想到咱们干的是党和人民交代下来的大工程,心里就觉着有使不完的劲儿,哪还顾得上枯燥不枯燥。”

  大刘站起身来,说道:“我给你们讲讲上次堰塞湖的事儿!”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像聚光灯似的聚焦在了大刘身上。大刘站在那儿,深吸一口气,端起那碗穆塞莱斯,脖子一仰,“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一抹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来。

  “那时候,我们还在在戈壁滩上吭哧吭哧地搞渠道前期勘测呢。大中午的,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突然,上游那山旮旯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好家伙,就跟天塌了似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我们几个撒开腿就往那儿跑,到地方一看,傻眼了!山体滑坡,石头、土一股脑儿全砸下来,把河道给死死堵住,眨眼间就形成了个堰塞湖。当时我就想,这下可了!这湖要是决了堤,下游的工程可就全泡汤,咱们这些日子的苦都白吃了,大伙都得跟着遭殃!”大刘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声音也低了八度,额头上的皱纹像被刻刀狠狠划过,一道一道又深又长。

  旁边的小赵忍不住插了句嘴,声音还有点发颤:“我跟你们说,当时我腿肚子直打哆嗦,吓得差点尿了裤子,那场面,太吓人了!”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脸上的惊恐劲儿就跟又回到了那天似的。

  大刘瞅了小赵一眼,接着说:“谁不害怕呀?可咱是来建设边疆的,能当孬种吗?不能啊!眼瞅着情况危急,当时李工还在,赶紧把张工吃从营地里叫过来,带着我们几个,就开始组织大伙抢险。后面挖导流渠,轮班倒,困了就拿凉水浇浇头,饿了就啃几口干馍馍!”

  文工团的团员们听得眼睛都直了,一个个屏气敛息。有几个女同志,紧张得手都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满是惊恐,又透着敬佩,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刘。

  “眼瞅着导流渠快挖好了,就差那么临门一脚。谁知道,那堰塞湖的堤坝突然开始‘咔咔’响,接着就松动了,湖水像发了疯的猛兽,‘哗啦’一下就往外涌。那浪头,比人还高!”

  那可不!”小王脸憋得通红,激动得很,赶忙接过话茬,“俺脚下一滑,‘噗通’一声,直接都被水给冲走咧!眼瞅着俺就要交代到那儿,张工跟王队长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直接就跳进水里捞俺。要不是他俩,俺早就喂鱼咧,工程大队往后还得多埋一顶帽子!”

  俩人说完,都猛地举起碗,“咕嘟咕嘟”把剩下的穆塞莱斯一口气喝光,一抹嘴,碗沿上还沾着他嘴角的酒渍。

  艾克拜江正端着碗,美滋滋地咂摸着穆塞莱斯呢,听着战士们讲那些惊险事儿,心里头热乎得很。他把碗一放,双手在身前搓巴搓巴,“哎,那个文工团的阿达西们,我给你们好好佛(说)一哈,这塔河营地的战士们,可不光是一门心思扑到工程上,还帮了我们村子天大的忙!”

  阿米尔正夹着一筷子土豆往嘴里塞呢,听到这话,立马把筷子一放,在旁边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嘴里还**东西,含糊不清地搭腔:“对对对,我们村子头用水那叫一个难肠(困难)。他们就来帮忙呢!到时候总干渠修好了,要给我们修一条引水渠,还利用河湾搞了个沉……”

  “沉砂池!”张志成笑着补充道。

  “对沉砂池!然后把水引导村子里之后嘛,就进另一个池子里存着,我们就都方便了!完了村里好几个老人、娃娃有病,都是林医生给他们药的呢!”

  “你们太了不起了!不光为了工程拼命,还时刻想着帮衬老乡。这才是真正的人民战士,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我们打心眼里佩服!”一位男团员激动地说道,手心因为鼓掌而变得通红。

  晚宴进行到一半,苏秀华站起身来:“今天这么热闹,我们文工团也不能光听故事,给大家表演几个节目,助助兴!”

  快板炸响在凝滞的空气中:“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咱要夸一夸,这戈壁滩上的英雄汉。塔河营地上,有群好儿郎,为了水利梦,扎根在边疆。勘测不怕苦,数据心中装,只为那蓝图,日夜都奔忙。山体滑坡险,堰塞湖发狂,他们不退缩,抢险冲前方。铁锹和镐头,磨出岁月光,导流渠挖通,危险全阻挡。简陋的工具,破旧的衣裳,挡不住决心,热血在滚烫。文工团来到,把那敬意讲,英雄的故事,永远不能忘。齐心协力干,未来有希望,戈壁变绿洲,处处好风光!”

  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久久回荡在食堂的每一个角落。营地的战士们也被这热烈的气氛点燃了**,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热情。这时,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大声提议:“来一场拉歌比赛怎么样?”这一提议瞬间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现场气氛达到了高潮。

  营地的战士们和文工团的团员们迅速分成两队,摆开了“阵势”。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扯着嗓子喊道:“文工团的,来一个!来一个,文工团的!”紧接着,他们又整齐划一地喊起:“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

  文工团的团员们也不甘示弱,立刻回唱道:“东风吹,战鼓擂,唱歌拉歌谁怕谁!”你来我往的拉歌声中,营地的战士们和文工团的团员们的情谊越来越深厚,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此刻,大家忘记了戈壁滩的艰苦,全身心地沉浸在这难得的欢乐时光中。欢声笑语不断回荡,让这原本寂静的戈壁滩夜晚充满了温暖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