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生一听,连忙摆手否认:“哎呀,叔,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可实际上,谢满仓猜得一点没错。

  李冬生确实不想被局限在这小小的炼钢厂里。

  虽说有编制的铁饭碗很诱人,一个月二十多块的工资也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但这点东西李冬生还真的看不上眼。

  他要这个采购员的职位,一来是为了和炼钢厂保持长期稳定的交易,保障自己的暂时生计;

  二来,有了这层身份,开个采购证明啥的,办事都能方便不少。

  “行了,你小子也不用解释了。”

  谢满仓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从生气变成了欣赏。

  他心里明白,一个稳定的铁饭碗,还有编制,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得到。

  可李冬生却不稀罕。

  这份胆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起码他在李冬生这个年纪的时候,绝对做不到。

  “叔依你!不过今儿中午说啥你也得留下吃饭,咱好好唠唠!”

  李冬生一听,爽快地应道:“得嘞!叔都这么说了,我肯定留下!”

  ……

  ……

  中午一点来钟。

  李冬生和石虎陪着谢主任吃完饭,从厂区里出来,推着那空荡荡的板车。

  厂门口看门的柳大爷,正拿根树枝子剔牙缝里的肉,瞅见他俩,扯着嗓子就喊:

  “爷们儿!你俩可真有能耐啊!老头子我都老鼻子天没吃着肉了。”

  “你早说你俩是给咱厂送肉的呀,早这么说,我能拦着你俩?”

  李冬生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烟,给柳大爷和旁边的人一人递上一根。

  “柳爷,往后我指定常来咱厂呢。”

  柳大爷一听,乐开了花,“那敢情好啊!常来常来!”

  这李冬生一来,就有肉吃,还能抽上中华,可不盼着他来?

  “我就不送你俩了啊。”

  “不用送,柳爷。”

  李冬生摆了摆手,和石虎推着板车就离开了厂区。

  ……

  刚走出去没多远。

  “哥!真成了!”

  石虎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相信。

  遥不可及的工作岗位,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就这么轻轻松松到手了!

  李冬生看着他,打趣道:“你小子,刚才还跟个闷葫芦似的,这会儿咋撒起欢儿来了?”

  石虎嘿嘿一笑,恢复了平日里那虎里虎气的模样。

  “那不是当着领导面儿,放不开嘛!我早就激动得不行了!”

  接着又兴奋地说:“哥,这工作可真好啊,有厂里开的采购证,以后咱买完肉转头就能去进货,一个月还白拿二十三块,二八分下来,我还有四五块钱呢!”

  李冬生摇了摇头,“这个不用二八分,早上吃包子的时候就说好了,这工作是给你找的,工资你全拿着。”

  “哥,那可不行!说好了二八分,再说这工作还是你给我找的呢!”

  石虎一脸认真,“对了,哥,你为啥不要这工作啊?你自己干多好,我又不是那块料……”

  要说石虎还是有点后知后觉。

  谢满仓都能看出来李冬生瞧不上这岗位,石虎还没反应过来呢。

  不过,要拿石虎跟谢满仓那种人精比,也确实为难他了。

  李冬生拍了拍石虎的肩膀,“别老问了,记住,哥拿你当亲兄弟,兄弟之间有福同享,还需要啥理由?”

  这话把石虎感动得不行,眼眶都有点红了,就差没抱着李冬生哭一场了。

  两个月前。

  石虎还是村里那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

  可短短两个月,家里顿顿有肉吃,身上穿着新崭崭的军大衣,兜里揣着几百块钱,屁股底下还坐上了厂里的工作。

  甚至连娶媳妇这事儿,都只差一步了。

  石虎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他心里门儿清,这一切都是李冬生给的。

  “哥,我从小就没啥本事,也不知道咋报答你……”

  李冬生给了他一拳,“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让你报答了吗?”

  石虎挠了挠头,“以后有机会,我指定报答你!哥!”

  李冬生佯怒:“啧,我说的话都白说了是吧?我都说了不要你报答!”

  两人就这么又吵又闹地走着。

  “哥,咱赶紧回家吧,我得去找老支书开个证明,还得赶紧给全村人都知道,我石虎可不是他们嘴里的二流子了,我现在有编制有工作,手里也端着铁饭碗了!”石虎越说越激动。

  李冬生能理解石虎现在想衣锦还乡的心情,不过还是说道:

  “别着急,咱先去供销社一趟,买点东西,买完就回去。”

  “对对对!咱现在有钱啊!哥,你手里现在起码有一千来块吧!”

  “还有那自行车票,咱给换了骑着回去,那不得风光死!”石虎眼睛放光。

  李冬生摇了摇头,“自行车跟缝纫机啥的先不换,换点烟酒。”

  ……

  下午四五点钟,日头偏西,天边染上一抹橙红。

  李冬生和石虎才回到小石棚村。

  一进村口,四溢的肉香就直往鼻子里钻。

  这香味儿,比过年还浓郁呢。

  村口那,几个人正端着碗凑在一块儿唠嗑。

  大冷天的,往常大伙都猫在家里吃饭。

  可今儿个不一样,家家户户都在吃肉,做法还各有各的花样。

  有人就起了心思,互相换两块肉尝尝,想着能多尝几种口味,毕竟难得此况。

  “咦!那可不行!你这块肉太瘦了,跟我换我不得亏死啊!”

  “我这汤熬得老香了,多给你舀两口汤,让我尝尝你家嫂子炒的肉片啥味儿呗。”

  “谁稀罕你那汤啊,少打我肉的主意!老孟,咱俩换换。”

  ……

  正热闹着呢,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哎!你瞅,那不是冬生他们吗?”

  大伙齐刷刷地扭头看去,就见李冬生和石虎推着板车走过来。

  看到这两人,大伙没有往日的嫌恶,也没有最近的嫉妒,而是满满的热情。

  毕竟能吃上肉,拜谁所赐他们还是记得的。

  “冬生,这是上哪儿去了啊?”

  李冬生几步走到跟前,从兜里掏出烟,挨个给大伙发,笑着说:

  “去乡里换了点棉花跟布。”

  边说边指了指板车,上头的布和棉花堆得老高。

  “好家伙,这么多呐!”

  “那可不,人家冬生打死老虎,政府给了老多奖励呢!这点布算啥。”

  “也是也是,快过年了,正好能做身新衣裳。”

  李冬生跟大伙热络地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其实,在那堆布和棉花下面,还藏着两条中华烟和几瓶茅台酒。sxbiquge/read/75/756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