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哥,忙着呢?”洪智有探头笑问。

  “老弟不是跟站长去开会了吗?

  “怎么没一起用餐?”

  陆桥山看了眼手表,合上笔盖问道。

  “工作餐,不方便。

  “再说了,戴老板往上首一坐,什么山珍海外也不香了。”洪智有侃笑道。

  “哎呀。

  “这几天没睡好,中午还得去趟宪兵司令部,催房司令对唐武的调查报告。

  “这帮人真拖拉。

  “照片证据确凿,还查来查去,纯粹找事。

  “山哥,讨你杯咖啡喝不介意吧。”

  洪智有手不离红本文件,直接起身倒了杯咖啡。

  “当然。

  “咱们是谁,以后你就把这当自家咖啡馆。

  “想喝了随时来取就是了。”

  陆桥山温和笑道。

  “谢谢山哥。

  “说句老实话,我就喜欢来你这。

  “有人味。”

  洪智有凑近谄媚一笑,顺手把文件拍在了桌子上:

  “哎,一天天的忙活。

  “累死个人。

  “戴老板可算走了!”

  “绝密,老板来津海待了这么多天不简单吧。”陆桥山看了眼笑问道。

  从洪智有一进门,他就瞄上了这份文件。

  戴笠来津海的秘密使命,绝对是重量级情报。

  这玩意往黑市上一摆,起码得值五根金条,三千美金起步。

  得想办法套一手啊。

  “什么绝密。

  “现在是个文件就绝密。

  “你信不信,戴老板放个屁,也得标上这俩字?”

  洪智有小声笑道。

  “老弟,你胆子不小,敢非议戴老板。”

  陆桥山指着他笑了笑,接着轻叹道:

  “也是,现在黑市上情报满天飞。

  “什么绝密不绝密。

  “你信不信,明天早上红票就得知道这里边的事。”

  洪智有附和点了点头:“完全有可能。

  “要不说老哥你这活不好干。

  “干好了,是应该的。

  “漏风了,责任还得您来扛,真心不容易啊。”

  “老弟,还是你懂我啊。”陆桥山下巴微微点了点,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不懂,能跟老哥做兄弟么?

  “走了,晚了机要室秦科长该下班了,得归档。”

  洪智有放下没喝完的咖啡杯,起身要走。

  陆桥山眼巴巴看着情报要飞走,急的嘴角直抽抽。

  但站里有规矩。

  即便他跟洪智有关系再好,也绝不能过问或窥探里边的内容。

  要不情报得靠“偷”呢。

  正着急,洪智有突然眉头一皱,“哎哟”叫了起来。

  “智有,咋了?”

  陆桥山忙问。

  “可能是刚刚在路边吃的梨膏有问题。

  “肚子有点难受。

  “不行,我得去趟厕所。

  “山哥,麻烦你帮我跑一趟,把文件交给秦主任。

  “晚了怕来不及。

  “总部那边得要回执!”

  洪智有一脸痛苦的说道。

  “老弟,这不符合规矩啊。

  “你说这要泄露了,算你的,还是我的。”陆桥山一脸为难。

  “也是。

  “山哥提醒的对,我还是自己送吧。”

  洪智有本已经伸出去的文件,又收了回来。

  玛德。

  想卖情报赚钱,还不粘锅,想哪门子好事。

  洪智有走到门口,一扶门槛,臀部一收,脸都快憋青了。

  “哎呀。

  “瞅你这样,再不去该拉裤兜子了。

  “都是一家人,我给你送吧。

  “万一出了岔子,回头老弟你记得山哥点好,美言几句。”

  刚给柯淑芬送完礼,财库告急的陆桥山赶紧一把拿过了文件。

  “好呢,谢谢山哥。”

  洪智有捂着肚子,赶紧往厕所踉踉跄跄走了去。

  陆桥山站在门口。

  见他身形过了拐角。

  赶紧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微型相机。

  打开文件。

  触目惊心的干货、猛料。

  咔嚓!

  咔嚓!

  他迅速拍了照,包括文件的印章、日期等等这些证明真实性的东西。

  拍完。

  他藏好相机,合上文件快步往机要室赶去。

  到了门口。

  秦科长正要下班。

  “陆处长,您这是?”秦科长问道。

  “绝密文件,蓝柜保存。

  “保存后,向总部发个回执。”

  陆桥山拿起文件,隔着铁栅栏窗格子递了进去。

  “好的。

  “我现在立刻就办。”秦科长拿起文件,往里走去。

  陆桥山舒了口气。

  他转身回到办公室,拨通了盛乡的号码:

  “人呢?

  “下个屁的班,你倒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去福运茶楼等我。”

  挂断电话,陆桥山藏好相机,快步下楼,驱车而去。

  洪智有从卫生间出来。

  站在转角的围栏,目送汽车远去。

  走的这么匆忙。

  看来老陆是“得手”了。

  洪智有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笑意,下楼驱车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老谢打了电话,约了常去的鸿盛茶楼。

  进了包间,待菜上桌。

  谢若林才姗姗来迟。

  “老谢,迟到了,不像你风格啊。”洪智有笑道。

  “对……对不住。

  “最近各种事攒一块了,情报太多,好多需要甄别,我忙活这事呢。

  “实不相瞒。

  “这一行水……水太深了。

  “好多假情报,雷声贼大,那都是要先掏钱的。

  “有不守规矩的,你给了钱,他……他就跑了啊。”

  谢若林坐下自个儿倒茶水喝上了。

  “现在知道我和老余的痛快了吧。”洪智有笑道。

  “那,那是。

  “打津海城,在我心里,你,你俩那比我亲……亲爹还亲啊。”谢若林嘿嘿笑道。

  “我就喜欢你找我。

  “说吧,有啥好事?”

  他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认识盛乡吧。”洪智有问。

  “认识。

  “你们津海站的倒爷嘛。”谢若林夹了一筷子猪耳朵,嚼的嘎嘣脆。

  “他手上有一份戴笠来津海的秘密使命情报。

  “你去杀价买下来。

  “我到时候再让老余找你。”

  洪智有道。

  “不是,你是站长的秘书,这么重要的情报咋能落到盛乡手里。”谢若林表示不理解。

  “我说过,我不碰这玩意。

  “有些事宁可多钱。

  “求个平安罢了。”

  洪智有给他倒了杯酒。

  这个时代的好处是,车少。

  还……可以酒驾。

  警察见了开轿车的,躲的比兔子还快。

  “好说。

  “不过先说好,价钱肯定得高。

  “我也不瞒老弟你,甭管杀出什么价,本钱你照付,我至少得赚你一条大黄鱼,外加两百美金。”

  谢若林很直白的说道。

  “成交!”洪智有爽快应道。

  “够爽快。

  “要不咱俩是朋友,是亲戚呢。”谢若林举杯跟洪智有碰了一下。

  “咱俩啥时候成亲戚了?”洪智有没听明白。

  “刘……刘闪是我远房表侄子。

  “他叫我表叔。

  “你妹妹跟他处对象,将来不也得叫我一声表……表叔吗?”

  谢若林得意干笑。

  “我说这小子咋这么有眼光了。

  “原来有你这位高人在背后指点啊。”洪智有笑道。

  “嗨。

  “我费尽心思,不就想跟老弟你亲近点嘛。”谢若林不装了。

  “老谢。

  “就你这操守,用不着亲近。

  “咱俩也是一家。

  “就这么说吧,我对你比对我爹还信任。”

  洪智有实话实说。

  “明白人。

  “你说这世道,爹不亲,儿不孝,卖闺女、饿死爹**多了。

  “只……只有钱才是亲爹、大孝子。

  “你想要啥,它就能给你啥。”

  谢若林歪着头,说起了人生哲理。

  “老哥专业,话也好听。”洪智有是真爱听。

  “怎么叫好听。

  “这都是血淋淋的生活经历。

  “当年我爹妈被鬼子杀了,我……我那些亲戚都躲远远的,我在他们眼里连条狗都不如啊。

  “现在呢,我,我当上官了,一个个从老家跑来找我。

  “我刁他们个鸟!”

  谢若林不屑冷哼一声,接着道:

  “所以说啊,钱这东西。

  “你有,别人可能还是会瞧不起你。

  “但你没有,人就一定会瞧不起你。

  “你能不要吗?”

  “精辟、透彻、深刻!”洪智有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见笑了。

  “也就跟你老弟能唠两句心里话。

  “不说了,吃酒。

  谢若林装模作样的笑道。

  结账的时候。

  “老弟,自家人。

  “今儿这顿必须我请。

  “别抢,谁抢我跟谁急啊。”

  这家伙抢在柜台边,东摸一下口袋,西摸一下衣兜的耗时间。

  “行了。

  “我已经付过账了。”洪智有大度一笑。

  “啊!“老弟你早说不是?”

  谢若林颇有几分尬色。

  “赶紧办差,晚上余主任会去见你。”洪智有拍了拍他的肩道。

  “放心。”

  谢若林眨眼一笑,夹着公文包潇洒离开了。

  ……

  晚上。

  洪智有吃了饭,才去的余则成家。

  “智有来了。

  “快,就猜到你今天要来,我特意炒了个大份的。”

  翠平招呼道。

  “不了,嫂子。

  “我吃过了,你看看这肚皮圆的跟猪八戒一样。”

  洪智有可不想“受罪”,赶紧道。

  “好吧。”翠平也不劝了。

  闲聊一会儿。

  待翠平去洗碗,洪智有悄声道:

  “老余,你欠人老谢的尾款该结了。

  “今天在路上碰到,人特意说了一嘴。”

  “哦,那,那是该结了。”余则成会意。

  “翠平,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他拿了包,就要走。

  洪智有一把拉住他,拉开包看了眼:“一千美金不够。”

  “老弟,我是真没钱了。

  “雍建秋去了海外,又没人找我办事。

  “专门逮着人去敲,我也没那脸皮啊。

  “要不你借我点。”

  余则成低声请求道。

  “早给你准备好了。

  “记得还我。”

  洪智有从兜里掏出两根金条,三千美金放在了他包里。

  反正钱是站里出。

  不捞白不捞。

  余则成拿了钱,直奔谢若林家。

  老谢早等着了。

  “这是上次的尾款。”余则成一如既往的少言。

  “我,我这还有新情报,关于戴笠来津海的秘密使命,要不要看一下?”谢若林笑问。

  “我看这些干嘛。”

  余则成心跳加速,嘴上却是淡淡一笑。

  “不用紧张。

  “你买了卖给谁,除了委员长,没人会关心。

  “老熟人了,我给你打个折扣。

  “你再倒一遍手,那妥妥的赚钱啊。”

  谢若林不跟他谈**,直接引到钱这块。

  “真能赚钱?”余则成顺着台阶问道。

  “真能。

  “不多,至少顶你半年薪水吧。”谢若林歪着头,摩挲指头笑道。

  “行。

  “我,我看下。

  “你说价吧。”

  余则成财迷的点了点头。

  “不多。

  “你给我两根金条,三千美金!”

  谢若林挑眉道。

  “你拉倒吧。

  “三千美金都能买套别墅了。

  “便宜点。”

  余则成讨价还价。

  “别。

  “上次的买卖,你应该看到我的……诚意了。

  “我挣的良心钱。

  “你,你砍我,那就是没良心。”

  谢若林吊儿郎当的晃着脑袋道。

  “好吧。

  “你也不容易,成交。”

  余则成没再砍价,掏出钱递给他。

  谢若林拿出洗好的照片,背着光给了他。

  “谢了。”

  余则成装进包里,快步往外走去。

  ……

  回到家。

  余则成问:“翠平,智有走了吗?”

  “刚走。

  “去俱乐部找什么季太太去了。”翠平道。

  “哎。

  “这小子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余则成翻看着照片,皱眉道。

  “这照片上都是字,说的啥啊?”翠平问道。

  “戴笠来津海的秘密使命。

  “只有陈司令、牟军长和站长三人才有纪要。

  “这家伙是从哪搞来的?”

  余则成也是一头雾水。

  “管他呢,你快给我念念写的啥?”翠平催促。

  “上边说。

  “戴笠往边区派了特务。

  “包装了武器,要运往东北。

  “都是十分重要的情报。”

  余则成简短道。

  “啊。

  “那,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想办法送出去啊。”翠平急了。

  “怎么送?

  “交通站已经被摧毁了。

  “雍先生也不在。”

  余则成郁闷道。

  “那咋办?”翠平喳吧嘴,更是一筹莫展。

  只恨自己空有一身神功。

  来到这鬼地方,啥啥干瞪眼。

  “你到楼下盯着,我打个电话。”

  沉默了片刻,余则成脑中灵光一闪。

  也不是全无办法。

  地委。

  军调处。

  这些都能联系到组织上边。

  地委就算了。

  交通站崩了,那边估计更好不到哪去。

  唯一的选择就是红票军调处了。

  到了楼上,余则成拿起电话拨通了军调处的号码:

  “喂。

  “我是津海日报的高荣,麻烦找一下左蓝女士。”

  很快,那头便传来了左蓝温暖而不失力量的声音。

  “左代表。

  “你让我帮忙发表的文章,审核没通过。

  “主编说一些言辞过于锋利,不利于眼下的谈判氛围。

  “要不咱们见一面,你根据我的意见修改下。

  “能发,我今晚就替你申请头版。

  “明天还能上早报。

  “要征询你的领导是吧,好,我等你回电话。”

  挂断电话。

  余则成坐在凳子上,双手合着轻敲额头。

  他知道电话极有可能被监听。

  但自己有跟左蓝“约会”的硬性条件。

  二人曾经在山城有过一段往事,马奎、站长都知道。

  旧情复燃,私会**,甚至是争取对方。

  这些理由是说的过去的。

  现在他担心左蓝不信任他,不愿意出来。

  那么情报就烂手里了。

  ……

  商券会馆。

  左蓝神色匆忙的走进院子。

  邓铭正在喝茶。

  “主任,我有事想跟您汇报。”左蓝道。

  邓铭四下看了一眼,点头道:“说吧,什么事。”

  “津海日报的高荣。

  “就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余则成,老吕争取未果的那位。

  “他突然打电话,说约我去罗丝咖啡馆。

  “我,我怕这是个圈套。”

  左蓝语气有些犹豫。

  邓铭沉默了片刻。

  上次左蓝提过余则成。

  他问过边保无果后,又征询过克公。

  克公回电,余则成就是一号线潜伏在津海的要员峨眉峰,值得信赖。

  按照组织纪律,这种绝密情报是不能明着告诉左蓝的。

  眼下津海地下交通站被毁。

  江爱玫、黄忠又身陷险境。

  余则成突然来找。

  肯定是有重要情报急需传递。

  “你去见见他。

  “如今依旧是**,今天在交际会你们不还跳舞了吗?

  “去见见他。

  “我想吴敬中也说不出什么来。”

  邓铭仔细斟酌后道。

  “那,那我去见他一面。”左蓝道。

  “嗯,罗丝咖啡馆有我们的人。

  “前台揽客捞酒水分红的关先生,是咱们的人。

  “他会暗中保护你。

  “去吧。”

  邓铭点了点头道。

  “好的,主任。”

  左蓝回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带上枪,出门叫了辆黄包车,直奔罗丝咖啡馆。

  ……

  津海站。

  行动队办公室。

  孙兴快步走了进来,冲正在喝闷酒的马奎道:

  “队长,有事。”

  “咋了?”

  马奎喝的满脸熏红。

  最近一连串的砸锅,重挫了他的信心与豪情。

  江爱玫舌头没了。

  钓鱼彻底没戏。

  如今戴老板又去了青岛,津海没人给他撑腰。

  他现在不仅孤掌难鸣。

  还得想办法自证清白,把黄忠泼的那一盆子屎给擦干净了。

  一颗丹心向**。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左蓝刚刚离开商券会馆,去了罗丝咖啡馆。”孙兴说道。

  “罗丝咖啡馆?

  “会不会是交换情报?”

  马奎两眼一眯,打起了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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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