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民曾是刘雄精挑细选的青年干将。

  刘雄、李平死后,肖国华驭下比较松弛。

  方小民就跟孙兴行动队这帮人打成了一片,逛楼子、赌博、敲诈勒索样样俱全。

  站长呢,跟马奎有嫌隙。

  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由得这帮人胡闹。

  行动队不烂,他上哪找理由打压、指责马奎呢?

  “刘主任和李平留下来的东西?”

  方小民熬到下班,来到了宿舍。

  孙兴等人正围着桌子玩竹节扑克牌。

  方小民扇了扇刺鼻的烟气,低声道:

  “兴哥,有事。”

  “你们玩。”孙兴正好拿了手烂牌,顺手一丢来到了外边。

  “咋了?”他问道。

  “我今天在保卫科看到洪智有了。

  “他在找刘主任之前调查余主任留下的电报、情报副本。

  “把刘雄的专柜都撬开了,拿走了一大堆。”

  方小民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你确定?”孙兴惊讶问道。

  “确定。

  “洪智有走的时候,肖主任正在收拾柜子,还叨咕来着。”方小民道。

  “很好。

  “你现在就跟我去找马队长。”

  孙兴拍拍他的肩,俩人快步来到了马奎的办公室。

  马奎正就着猪头肉喝小酒。

  没法,就好这一口。

  咋吃都不厌。

  “马队长,方小民有重要情报。”孙兴推门进屋汇报道。

  “说。”

  马奎意兴阑珊道。

  连毛主任都泄气了,他虽有雄心壮志,一时间却没有想到好的切入点。

  就连周云翼那边也没了心气。

  “洪秘书今天去了保卫科,拿走了刘雄存的情报副本。”方小民道。

  “情报副本?”马奎皱了皱眉。

  “嗯。

  “洪智有还给了他钱。

  “这些副本都是刘雄锁在箱子里的。

  “李平曾经透露过,刘科长很可能找到了余则成通票的证据。

  “当时是站长让刘科长查的。

  “我怀疑洪智有是想趁站长不在。

  “想偷走这部分情报。”

  方小民摸了摸脸上的痘子,分析道。

  “很有可能。

  “洪智有未必是红票,但这人八面玲珑。

  “他很可能借站长不在,拿了这部分情报。

  “要么卖给余则成,或者要挟余则成为他办事。

  “我听说他妹妹进南开大学,就是走的余则成的关系。”

  孙兴点头附和道。

  “有这个可能。

  “洪智有这家伙太滑了,什么都拿在手里图个安心能理解。

  “毕竟红票现在实力与日俱增。

  “万一这天下改了姓,余则成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放哪了?”

  马奎问道。

  “应该是办公室。

  “我问过警卫室的老陈。

  “他说洪秘书离开时,检查过没带文件离开。”孙兴道。

  “那就是还在办公室。

  “太好了。

  “今天是谁值班?”马奎登时一放筷子,来了精神。

  “好像是王全发。”孙兴道。

  “知道了。

  “给你们看样东西。”

  马奎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孙兴。

  “余主任堂兄要结婚?

  “这,这有啥……”

  孙兴表示不解。

  “你不懂吧?

  “刘科长在的时候,曾跟我透露过,余则成的老婆很有可能是游击队。

  “余则成的婚姻信息是吕宗方填的。

  “所以,有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女人跟他是假夫妻。”

  马奎笑了笑,分析道。

  “嗯,这有可能。

  “找假夫妻,也是咱们军统惯用的手段。”方小民一脸崇拜的点头。

  马奎很享受的接着道:

  “之前站里的周会计曾在余则成楼下住过一段时间。

  “他经常听见这俩口子吵架。

  “而且,那个蠢女人相信你们见过了。

  “她根本不适合干情报。

  “你们还记得我上次说过,保定组在易县抓到了一个买粮的。

  “就是余太太的同村。

  “那人宁死不屈,根本不像个普通人。

  “当时抓的不止一个人。

  “还有两个人,刘雄藏了起来。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利用这两张王牌,就被吴敬中灭口了。”

  马奎眼神一凛,愈发恨透了吴敬中。

  “马队长,你知道这俩人在哪吗?”孙兴赶紧问道。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筛选刘主任的活动轨迹。

  “也许快了。

  “这封信其实早到了,一直在我手里扣着。

  “只要找到这俩人。

  “能赶在站长回来之前抓住余则成的现行。

  “直接把人拿下。

  “到时候看他还怎么狡辩。”

  马奎冷然道。

  “马队长这一招太妙了。”孙兴二人拍起了马屁。

  “你们回去吧。”

  马奎摆了摆手道。

  待二人离去,他拿起电话拨打了号码:

  “喂,老弟,你那边找到人了吗?

  “好。

  “不要声张,把他们先接过去控制住。

  “明早我再来找你。”

  挂断电话,马奎看了看手表。

  时间还早,再等等。

  ……

  津海,蔡家巷。

  幽深的巷子里,没有丝毫灯光。

  林添像幽灵般,在前边开路。

  到了三号宅门。

  他没有去敲门,而是从后院直接翻了进去。

  片刻,他扒在墙头,点了点头。

  什么叫专业保镖。

  这才是专门的。

  洪智有微微一笑,上前敲门。

  孙兴探出头四下看了一眼,把他迎进了院子:

  “洪秘书,有重要情报。”

  “地方挑的不错。”

  洪智有四下打量了一眼道。

  “没法,人多眼杂,终归是小心为上。

  “马奎已经中计。

  “今晚很可能会去盗窃情报。

  “另外,他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上次余太太的那个运粮的老乡,当时抓的并非一人。

  “还有两个被刘雄很可能收买了。

  “人现在就在津海。

  “马奎调查很久了,应该离找到不远了。

  “他手上扣押了一封信。

  “一旦他把信交给余主任,就可能是要钓鱼了。”

  孙兴道。

  “很好。

  “这件事不要让外人知道。”

  洪智有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根大黄鱼递给了他。

  “洪秘书,这给的也太多了吧。”孙兴吞了口唾沫,没敢接。

  “我不是马奎。

  “给我办事,这是你应该得的。”

  “另外注意安全,马奎这家伙还是很鸡贼的。”

  洪智有叮嘱道。

  “放心吧,他在津海能信任的也只有我了。”孙兴笑道。

  ……

  离开小巷。

  洪智有小院,径直去了余则成家。

  敲开门。

  翠平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

  家里男人不在,她没敢让洪智有进屋。

  那提防的眼神让洪智有差点破防。

  玛德,老子再不济,也不至于馋到想拱你吧。

  “智有,啥事啊?”翠平探着半边脸问道。

  “老余在家吗?”洪智有问。

  “出去了。

  “哦,他交代了,要是别人问,就说去看山货了。

  “要你问,得说实话。

  “说是去雍先生家了。

  “让你有急事往他家打电话。”

  翠平憨笑道。

  “谢谢嫂子。”

  洪智有直接开车去了俱乐部,然后给余则成打了电话。

  让他去秘书办公室取一个文件。

  ……

  津海站。

  马奎机关办公室守夜的王全发惯成了烂泥。

  “老弟,你说你长的不差。

  “又是吃皇粮的。

  “咱们津海站薪水,在整个北方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更别提每个月的粮油米面补贴。

  “按理来说,应该有很多姑娘喜欢你,怎么不成个家啊?”

  马奎跟他一碰杯,直接把酒水倒在了衬衣领子。

  王全发早已两眼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迷迷瞪瞪道:

  “马,马队长。

  “你是实在人,站里我就跟你投缘,我打心眼里把你当亲哥。

  “实不相瞒,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她已经有家室。

  “可我看的出来,她真的很空虚,很渴望男人的疼爱。”

  马奎一听不屑笑了起来:“老弟,你怕啥。

  “咱们军统最擅长的就是抢啊。

  “说,是看上谁家姨太太,或者夫人了,我给你把把关,看能不能撬过来。”

  “真的?”王全发大喜。

  “真的!”马奎又给他倒了一杯。“那我可说了。

  “嘿嘿!

  “其实我,我喜欢的人,是你媳妇阿娣。”

  王全发冲他咧嘴傻笑。

  “你特么是真喝傻了吧?”马奎一听火冒三丈,拍桌骂道。

  “真,真的。”

  “每次她来站里,那大**一扭,我的心就又麻又痒,跟虫子挠似的。

  “我看的出来,你们有问题。

  “你天天睡办公室,嫂子看男人带钩子。

  “你们还没孩子。

  “老马,你是不是不行啊。

  “哕!”

  他指着马奎一边傻笑,一边打着腥臭的饱嗝。

  “玛德!

  “你特么才不行。

  “一个个都盯着老子的娘们,找死是吧。”

  马奎扇了扇鼻子,刚要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王全发愣了愣,又傻笑了起来:

  “马队长。

  “我,我知道你和站长闹的厉害。

  “但你是斗……斗不过他的。

  “等哪天你像刘科长一样消失了,我,我就可以跟阿娣在一起了。

  “我会好好疼她。

  “跟她生好多好多的小娃娃。

  “嘿嘿。”

  砰!

  “嘿**!”

  马奎抓起透明酒瓶子直接砸在了王全发头上。

  本就醉的一塌糊涂的王全发,头一歪倒在了小桌边。

  马奎把他拖到一旁。

  直接拿起王全发的外套,胡乱往他头上一扎,转身走了出去。

  走廊里,此时空无一人。

  津海站大院,日夜有严密的防守。

  所以大楼里边,一般只有一个值夜的。

  搞定了王全发。

  马奎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四周空无人一人后,他径直走到秘书办公室,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对着锁孔。

  咔嚓。

  很快,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简单翻找后,他直奔抽屉,一打开就看了一个档案文件袋。

  打开一看,马奎脸色大变。

  站长竟然在延城安插了一个卧底。

  这个人能力不错。

  在延城这么苛刻的环境下,居然能弄到这么多情报。

  “陕西会馆。

  “司徒光宗。

  “左蓝与余则成在京陵会过面……

  “老刘查的够细啊。

  “与我想的差不多,余则成极有可能早被吕宗方或者这个左蓝策反了。

  “老刘啊,老刘,你所信非人啊。

  “若咱俩早点联手,又何至于落到这般下场?”

  马奎看的触目惊心,忍不住惺惺相惜起来。

  正感慨,身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马队长,你干嘛呢?”

  马奎吓的魂都差点飞了。

  一转头,他就看见余则成正拿枪指着自己:

  “哦,是余主任啊。

  “这么晚了,你来这干嘛?”

  “马队长,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余则成皱眉道。

  “私自夜入他人办公室,窃取情报。

  “军调情报泄露。

  “戴老板来津海的秘密使命,是不是你暴露的。”

  顿了顿,他厉声呵斥。

  “余则成,你少在狗叫。

  “谁泄露的你心里没数吗?

  “你别以为吴敬中有多信任你,睁大眼看清楚了。”

  马奎见他还敢含血喷人,不由得火冒三丈。

  啪!

  他拿起情报副本,重重的砸向了余则成。

  余则成往后退了一步。

  一手拿枪指着他,另一只手弯身拾起地上的情报。

  这一看不打紧,余则成浑身冷汗直冒冷汗。

  他是真没想到,刘雄为了查他,都让人找到菲国去了。

  司徒光宗家人的证词,对他十分不利。

  还有陕西会所被万里浪端掉。

  帖老板作为一个红票,当初的证词,现在就成了指向他的利器。

  哎。

  要没有西太后夜明珠和血珊瑚,只怕吴敬中早拿了他的脑袋。

  太危险了。

  最重要的是,他注意到了发电报的人。

  佛龛。

  这份电报是从延城发来的。

  佛龛在延城活动,并搜集了不少情报。

  太可怕了。

  延边整风,查cc,三青,无比严格的甄别下,居然还有如此能人。

  这个人太危险了。

  一定要把他挖出来。

  “怎样?

  “还以为吴敬中有多信任你?”马奎冷笑。

  “军统向来有内部监察的机制。

  “刘主任的任何调查,都是他的权利。

  “如果马队长执意认为,就凭这几张随手瞎编的草纸,就能污蔑我是红票,是不是有点太高看自己了?

  “出去!”

  余则成枪头一别,喝道。

  “哼。

  “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啥时候去。”马奎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他转过头看着余则成:

  “你说的对。

  “军统向来有内部监视的传统,我作为总部特派督查,怀疑洪智有与戴老板飞机失事有关,秘密进行检查,没问题吧。”

  “可以。

  “今晚,我就当没见过你。”余则成没心思跟他冲突扯皮,点头道。

  “好。

  “我很想知道,这么晚了,你来干嘛?”马奎又问。

  “替洪秘书拿东西。

  “不信,明天可以问他。”

  余则成把文件迅速装好,递给马奎:

  “怎么拿的,怎么放回去。”

  都是老手,马奎很快缠好,又拔了根头发按原样放在封口缝隙,再行摆好。

  “走吧!”

  马奎冷笑一声。

  两人带上门,同时离开。

  ……

  离开大楼。

  余则成心跳的很快。

  洪智有叫他大半夜来取文件,正巧碰见马奎。

  只有一种解释,这是智有设下的圈套。

  这份情报副本应该是真的。

  若非刘雄已经接近真相,站长又怎会动杀心。

  他必须得尽快见到左蓝。

  把这个佛龛弄清楚,否则必将彻夜难安。

  余则成开车直接去一家酒店的前台,给左蓝打了电话,约在了老地方。

  一见面。

  两人又是一番热吻。

  余则成把佛龛的事说了。

  “这个人在延城边区交际处见过我,当初军统派了一批特务去延城,老吕搞到了名单,当时漏了一个人。

  “老吕最后一次在陕西会馆时,跟我和帖老板见面。

  “他提了一句,说可能找到了那名军统安插的暗线,在做最后的甄别。

  “可惜,老吕还没完成就牺牲了。

  “这个佛龛很可能就是老吕找到的那人。”

  左蓝努力回想了一下,急切说道。

  “如果老吕确定了的话。

  “我也许知道这人是谁了。

  “把他找出来,正好可以交换江爱玫和黄忠两位同志。”

  余则成骤然说道。

  “太好了。

  “得尽快找出这个人,否则太危险了。

  “则成,我……”

  左蓝说完,眼神变的炙热起来。

  “今晚可以。

  “准确来说,每次见面都可以。

  “我跟站长说了,我在争取你,这是陆桥山的计划,站长默许了。

  “所以,咱们有约会的条件。”

  紧张过后,余则成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没有什么比一场酣畅淋漓的缠绵更能解压了。

  两人忘情的拥吻、缠绵。

  又是浪漫的一小时。

  ……

  翌日。

  洪智有来到站里,参加完陆桥山又长又臭的早会。

  刚走出会议室,他就被余则成拽进了房间。

  “又润去了。”

  看着老余脸上愈发乌紫的巴掌印,洪智有不免失笑。

  “甭提了,现在全站上下都知道我家有只河东狮。”余则成摇头苦笑。

  闲聊了几句。

  泡好茶,余则成低声道:

  “昨晚多亏你,站长在津海派了个特务,可能就是从津海过去的。”

  “这事我没兴趣知道。”洪智有摆了摆手,接着问道:

  “你是不是向上边提过,让翠平回去?

  “提过。”余则成点头。

  “当时是秋掌柜在的时候我提的。

  “后来秋掌柜被捕,交通站被摧毁后,这事就没了下文。

  “怎么了?”

  他一脸犯愁的看向洪智有。

  “上次保定组在易县抓到的不止一个小五子。

  “还有另外两个人。

  “这俩人应该是认识翠平的。

  “你们的组织当时同意了让嫂子离开,这封信是通过邮政走的。

  “结果被马奎悄悄扣了下来。

  “他好像找到了这俩人。

  “眼下正打算利用这封信和人,给翠平整点事。”

  洪智有提醒道。

  “可恶!

  “你说这家伙咋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没完没了啊。”余则成郁闷的直锤额头。

  正说着,陆桥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老余,在啊。

  “刚刚邮检署的人送来封信。

  “看邮戳和地址,应该是你老家来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