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温锦安衣着精致华贵,满头珠钗,身侧跟着众多婢女和护卫,看到温谨礼眼神一亮,堵嘴埋怨道,“四哥哥,你去哪儿了,安安找了你好久。”

  “今日讨喜的乞儿较多,哥哥怕扰了母亲清净,便走远了些。”

  “夜里风凉,你身子单薄,快回府吧。”

  温谨礼余光瞥向后头的巷子,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温雪菱听到这些话。

  “姑娘,我送你回客栈……人呢?”

  书童深知自家少爷的意思,用身体挡住了温雪菱的视线,然而等他转身已经看不到温雪菱的影子。

  “罢了,不过就是个女乞儿,想来也不重要。”

  温雪菱来到后门侧边的一棵树下,眼前这堵围墙的后头,便是丞相府的杂物房,也是前世那个女人收拾出来给她居住的屋子。

  她利落攀爬上树,纵身跳下时虽提前做了准备,却还是扭到了脚。

  比起前世鞭子蘸了盐水抽打在身上的疼,炽红烙印在脸颊上烫下「**奴」二字的痛,脚腕处的这点疼痛实在算不得什么。

  温雪菱迅速爬起,循着前世记忆来到后院假山的高处,躲在里面偷看前厅和睦融融的盛况。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谢思愉,脸上尽是笑意。

  她的渣爹和祖母,还有方才丢下她独自回府的四哥,全都围在她身边。

  “母亲,大哥在东海杀海寇无法赶回来,特托我送上生辰礼,这颗是产自东海深处的稀有珍珠,大哥在书信中说,那边的人会将东珠研磨成粉,敷于脸上有养肤的功效,愿母亲年年岁岁,美貌依旧。”

  温雪菱和四位兄长朝夕相处了十余年,从未见过他们如此用心准备生辰礼的模样。

  很好,她为娘亲感到心寒的同时,对庆幸对他们今生未抱什么期待。

  谢思愉接下礼物,难言嘴角的笑意,“你大哥有心了,老二和老三还没回来吗?”

  “二哥去了扶黎国的断头山,据说那边有一株上千年的老山参出现,他说要采了来给母亲炖汤补身子,本该在今日归来,但扶黎国出现了暴乱,三哥带着商队去接二哥了,怕是赶不上母亲的生辰了。”

  温雪菱瞳孔一颤,蓦地看向温谨礼,扶黎国那个连林子里瘴气都有剧毒的断头山?

  二哥和三哥是双生子,三哥身子骨壮实,但二哥一直是病秧子。

  后来,是娘亲背着他三跪九叩登上了圣山,硬生生磕坏一双腿才求得医圣救他,但他常年都需要药物吊着命,如今却为了后娘进山采山参!

  温雪菱感觉心头有一团怒火在燃烧,这女人是救了他命吗?需要他如此付出回报她!

  此时,温谨礼已经打开了面前的锦缎盒子。

  周遭宾客眼底闪过诧异,震惊道,“这……这可是传说中价值千金的锦衣狐裘?”

  温谨礼点头道,“正是。”

  “知晓母亲冬日惧寒,三哥特意为母亲寻来此物,只盼母亲今年不再如去年那般畏寒。”

  而他准备的是一种产自深坑的暖手石,握在掌心可维持好几炷香的热意,和锦衣狐裘正好搭配着使用。

  他们准备的这些生辰礼,给谢思愉脸上添增了很多的光彩。

  前庭传来温锦安撒娇的声音,“四哥哥,你们偏心,送给母亲的生辰礼如此珍贵暖心,我不管,今年我生辰,你们也得给我准备不输于这些的贺礼。”

  “好好好。”温谨礼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她的宠溺。

  指尖狠狠扣进石壁,温雪菱眼底迸射出隐忍的怒意,他们怎么敢!

  娘亲为了他们付出良多,她生辰时,他们别说赶回来送一碗长寿面,连他们庆贺生辰的书信都不曾收到。

  难道这个女人为他们做的事,能抵得过生养之恩?

  难道继妹能比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更重要?

  温雪菱不知道京城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但她们早晚会知道的!

  深海东珠、锦衣狐裘、暖手火石……她和娘亲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呢。

  当渣爹将金簪**女人发髻时,温雪菱已经离开,只留下假山地上一滴滴的深色。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温雪菱在窗台旁静坐一夜,为后续母女俩安顿的事情做打算。

  在她想清楚如何才能光明正大进丞相府之前,温谨礼却先一步出现了。

  他给母女俩带来了京城有名的糕点。

  姚记桃花酥。

  “娘亲,菱儿,你们尝尝,这桃花酥可是京城一绝。”

  “今日天微微亮,我便起来了,亲自去铺子里,专程给你们买回来的。”

  此时温柔说话的温谨礼,好似又变成了温雪菱过去熟悉的样子。

  她指尖抚过糕点外面的油纸,眸色一沉。

  冷的。

  姚记素来只卖新鲜出炉的糕点,为此还特意研制出了一种特殊的油纸,能在一炷香时间内保证糕点不会变冷。

  若真是为她们而买,从姚记铺子到她们住的客栈,一刻钟的脚程都不需要。

  桃花酥,恰恰是温锦安最喜食的糕点。

  温雪菱垂着眸,没有拿糕点,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慕青鱼眼里闪过欣慰,夸赞他道,“礼儿长大了,两年前还是贪睡的性子,如今倒是能起早买糕点了。”

  不敢看娘亲眼睛,温谨礼略有心虚。

  “兄长何时带我和娘亲回府?”她眼神专注,等着他的回答。

  谁知温谨礼却笑着说,“娘亲,我已经在附近给你们准备了一处幽静的院子,现在就可以过去。”

  温雪菱蹙眉:“兄长这是何意?”

  “菱儿,爹爹清廉谏言,树敌无数,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和娘亲手无缚鸡之力,被人盯上可如何是好?况且,大哥征战在外归期未定,二哥三哥也不在,我也要进宫伴读,你们在府中实在是不安全。”

  温谨礼以为她们还不知道渣爹再娶之事,想方设法要替渣爹瞒下来。

  温雪菱眼神一冷,就被温谨礼拉出了屋子。

  “菱儿,昨夜你见到我的那处府邸,并非爹爹的府邸,只是我们登门参宴,此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娘亲。”

  她仰头看着面前高出自己许多的温谨礼,“兄长,我曾听闻,养在外面的女人是外室,可娘亲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不是吗?”

  “你在胡说什么!”温谨礼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脸色极差。

  温雪菱沉下脸,他这番言行,分明没有把娘亲放在心里看待,还想给渣爹打掩护呢。

  “莫不是……府中有了其他的妾室?”

  “闭嘴!什么妾室不妾室,你一个女儿家说话怎如此粗鄙!”

  看到温谨礼如此维护那个女人,温雪菱冷笑一声。

  “既无妾室,我和娘亲也不惧危险,为何不能入府居住?”

  “反正就是不行。”他不敢说出真正的缘由,连带声音也带着解释不清的羞恼。

  二人争执之时,身后传来一道清润又沉稳的声音。

  兄妹俩的心猛地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