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很是配合,“行,我记下了。”

  “只要丫头肯让我医那小子,别说大舅,当外甥都行!”

  “呸!”张婶啐道,“一把年纪说话没正行!”

  她起身收拾碗盘,打眼色示意喜喜跟上。

  两人在灶房边洗碗,张婶说,“我这辈子只见过人巴巴儿捧着钱,求郎中救命。”

  “哪有郎中上赶着找病人的?”

  “我看他就是个骗子,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治病。”

  顾喜喜没法过多跟张婶解释,哄劝道,“他给陈方用了些药。”

  “我冷眼瞧着,陈方脸色好了许多,许是管用。”

  “反正他不收药钱诊金,每日跟咱们吃一样的饭就成。”

  张婶一听不要钱,也松了口,“那行吧,让他治几天再看看。”

  她又关切道,“小陈伤着哪儿了?严重不?”

  顾喜喜面不改色地含糊过去,“就是脚腕子脱臼了,其他……还是那老毛病。”

  张婶凝重地点点头,“哎,他也不容易。”

  “胎里带的弱症,多少娃娃根本养不大。他从小肯定没少遭罪,”

  晚上睡觉,老郎中也不挑拣,他叫顾喜喜帮忙把病号抬床上。

  他自己就在床边打地铺。

  顾喜喜在老郎中手边放下一个小纸包。

  “等你回去了,试试把这个加进至纯之水中,冲洗伤口的效果说不定更好。”

  顾喜喜走后,老郎中拿起纸包,放到鼻子跟前嗅了嗅。

  他猛然抬头,直直对着顾喜喜离开的方向……

  两日过去了,慕南钊虽然还没苏醒,但已经能喂进去一点温水和米粥了。

  期间,老郎中问张婶讨过一个小碾子、一个小风炉、两只碗。

  其余时间,他除了吃饭,几乎闭门不出。

  西屋周围萦绕着浓浓的药味儿,整日不散。

  张婶几次想进去一探究竟,都被老郎中挡在门外,并赌咒发誓只是配药,绝不会烧了房子。

  小院东墙下,摆着一堆盆盆罐罐,每个都插着编号小木棍。

  顾喜喜每日晨起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这些宝贝。

  谁需要浇水,谁需要光照转向,谁状态差,需要调整培育方案……

  这天还是一如往常。

  顾喜喜刚把一盆野茶树苗换到散光不暴晒的位置,正弯着腰观察。

  忽听咣咣咣咣,铜钟巨响。

  她愣了下,立刻朝大门跑去,“张婶!张婶!你先把灶火熄了,看顾着老郎中和陈方,我去看出啥事了!”

  花池渡村的村口挂着一口铜钟。

  据说是某位中了举人的先祖给村里捐的。

  因为这里靠近边境,早年时不时被山匪、外族骑兵轮番滋扰。

  铜钟就成了全村保命的警钟。

  谁发现危险,就敲响铜钟,全村人听见,就赶紧往后山逃命。

  铜钟挂在槐树下,不知历经多少年,上面已经侵蚀出两个小洞。

  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口钟至少近十年都没响过了。

  再听钟声,必定是生死大事。

  顾喜喜飞奔过门前土路,就遇到三三两两的村民,提着桶、端着盆。

  “着火了!”

  “大家都快点!火浇不灭,已经往这边烧了!”

  “造孽啊,我家的荞麦保不住可咋办!”

  远远望去,田地的方向黑烟滚滚,隐约可见火光。

  顾喜喜大骇,虽然看方向,目前还没烧到她的田。

  但照这个火势,风向一变,她的粟米和山药……

  没时间耽搁,她转身飞奔回家,简单跟张婶交代了原委。

  张婶急的就要拿水桶去救火,却被顾喜喜按住。

  “越是全村都乱的时候,越怕有外面的人浑水摸鱼,故意作乱。”

  “我去跟陈大富他们汇合,一定保住咱们家的地。”

  “我出去后,您就把大门拴上,替我守住咱们家。”

  尤其是慕南钊重伤的情形,绝不能被人看见。

  张婶喘着气连连点头,“好,好!”

  她拿了把柴刀,双手握在胸前,“我一定守着家,喜喜,你自己千万当心。”

  顾喜喜赶到时,陈大富正带着雇工们从水渠里一遍遍打水,浇在自家田地尽头分界的窄路上。

  可那么长的一条线,水浇上去瞬间就吸进泥土里,根本无济于事。

  雇工们总算看到了救星,“东家来了!”

  陈大富愁道,“东家,那边已经烧了几十亩,咱不做点防范不行啊。”

  “现在看着火还远,可要是风向变了,烧到这就是一眨眼。”

  顾喜喜颔首,“你们有预见,还提前做了应对,已经很好了。”

  “现在听我的。”

  陈大富带三名雇工留在这,挖掉西边尽头地垄上所有山药,并清除杂草。

  然后沿着地垄挖出一条横向的壕沟。

  大家虽心疼那些山药,但都二话不说的照做了。

  首先保住人命,其次若能保下大部分庄稼就已经很好了。

  反正东家有本事,他们就相信东家的。

  顾喜喜安排之后,自己带着另外四个雇工匆匆离开,也没说要干什么。

  村子西边,火光冲天。

  村民们疯了似的泼水,可面对蔓延的火势,这些不过杯水车薪。

  “是那个天杀的在地里烧火!这是要害死我们全村吗!”

  顾大爷家的蔬菜地已经被烟火熏到。

  考西侧的白菜叶子已经开始打卷发黑。

  顾大爷站在地头上浑身打颤,“快!快给菜上淋水,多淋水!”

  他家大儿子提着水桶犯难,“爹,到底先救火,还是先浇菜啊!”

  顾大爷跺脚大吼,“当然是浇菜!”

  “这批白菜城里还等着要呢!咱家的菜烧坏了就啥都完了!”

  “当然是先灭火!”女子的声音传进这闹哄哄的场景。

  “这场火要继续烧下去,别说全村的田地要完,就是咱们的房子,咱们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众人都是一凛,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

  顾喜喜站在一辆破破烂烂的板车前,车上堆满了细沙土。

  四个雇工各自拿盆、桶装了细沙土,远远扬洒进火势最弱的边缘处。

  顾喜喜登上车子,大声说,“现在一点点浇水来不及了。”

  “家里有车,有牲口、力气大的,可随我去山边挖这种细沙土。”

  “力气小的,留在这学着他们做的,洒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