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爬上孝陵石五供时,两人正躲在裕陵妃园寝的月台上分食栗子糕。

  汉娜掰开最后一块,忽然瞥见他无名指内侧的刻痕——是昨夜他泡在汤池时,她偷偷用鎏金书签划下的“H&L”。

  “卢勇。”她将沾着糖霜的指尖点在他刻痕上,“你什么时候……”

  “在你**我第27次的时候。”他忽然握住她手腕,就着她指尖的糖霜在石台上画出歪扭的并蒂莲,“本来想刻在民政局红毯上,但慈禧娘娘说——”

  他忽然正色,指尖蘸着月光在莲花旁写下小字,“她说这里风水好,适合埋葬所有求婚计划。”

  汉娜的眼泪再次决堤,这次却笑着去舔他指尖的糖霜:“卢先生,你犯规越来越熟练了。”

  “那汉娜小姐——”他忽然单膝跪在青石板上,变戏法般摸出绒布盒子,“要给我颁发终身特赦令吗?”

  月光穿透百年古柏的枝桠,在他发顶碎成银河。

  汉娜望着盒中交叠的银杏叶与并蒂莲书签,忽然将戒指套进他无名指:“特赦条件是——”她低头吻住他唇角的糖霜,“每天说一遍‘我爱你’,每年拍一套婚纱照,每十年……”

  她忽然梗咽,“每十年都来清东陵偷银杏叶。”

  远处传来货轮拉响的汽笛声,混着陵园夜巡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卢勇抱着她滚进满地银杏叶里,看月光将两人的影子绣在乾隆爷的陵寝前,像幅永不褪色的工笔画。

  “成交。”他低头咬住她颤抖的唇瓣,“但汉娜太太,现在该你练习当新娘了——”

  他忽然翻身将她压在满地金黄中,“从学会主动吻我开始。”

  ………

  第二天,清晨的露水还未从唐山南湖的垂柳上滴落,汉娜的帆布鞋已碾过开滦国家矿山公园的铁轨枕木。

  卢勇拎着两杯现磨豆浆跟在后面,看她蹲在蒸汽机车头前比划取景角度,卫衣帽子随着动作滑落肩头,露出后颈被晨风吻红的细嫩皮肤。

  “卢勇,这节车厢像不像你昨晚偷吃的泡面桶?”她突然转身,镜头对准生锈的铁皮车门,“你看车门把手的锈迹,和泡面叉子上的油渍颜色一模一样。”

  卢勇将吸管**她那杯豆浆里,故意让吸管戳歪了杯贴的唐山皮影图案:“那汉娜小姐要不要拍张《工业与美食的邂逅》?你当泡面调料包,我当……”他忽然贴近她耳畔,压低声音,“当那个偷吃你叉烧的**。”

  “去你的!”汉娜红着脸踹他小腿,相机却诚实地按下连拍键。镜头里,卢勇的卫衣抽绳被晨风吹得飘起,在锈迹斑斑的车轮旁像面招摇的小旗。

  “汉娜,看这里。”他突然指向远处中国铁路源头博物馆的玻璃幕墙,阳光正穿透百年梧桐的枝桠,在他小麦色的手臂上投下斑驳光影,“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开滦吗?”

  “因为你想看1878年的老矿井?”她啜着温热的豆浆,发梢沾着细碎的柳絮。

  “因为——”他忽然拽着她跑向博物馆前的矿工雕像群,铜像手中的铁镐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想让你看看,三百年前的皇家陵寝和两百年前的煤矿工人,都曾用双手把黑暗凿成光明。”

  汉娜的脚步突然顿住。她望着雕像群中佝偻着背的童工,指尖无意识攥紧卢勇的衣袖:“卢勇,我们……”

  “嘘——”他忽然用豆浆杯捂住她微凉的唇,杯壁残留的温度透过玻璃传来,“看那边。”他下巴轻点博物馆侧门,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正举着画板临摹矿工雕像,彩铅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

  “所以带我来当人形教学道具?”她笑着去掰他手指,却瞥见他无名指上那枚并蒂莲书签改造的戒指——昨夜在清东陵,他用细铜丝将银杏叶与书签缠成了双环戒。

  “是当历史见证者。”他忽然握住她手腕,将两人交叠的掌心按在矿工雕像的铁镐上。冰凉的金属触感惊得她一颤,却听见他低声说:“1878年,这里的工人每天要抡三百下铁镐,才能换来半块窝头。”

  汉娜的睫毛颤了颤,突然踮脚将豆浆杯放在雕像基座上:“那他们应该尝尝这个——”她从帆布包里掏出油纸包,拆开是两块带着余温的棋子烧饼,“唐山特供的‘光明馅’,保证比窝头甜。”

  卢勇看着她将烧饼掰成小块,分给驻足围观的小学生们,忽然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照片中的她发丝间沾着柳絮,像落了层薄雪,而孩子们举着烧饼的笑脸比南湖的朝阳更灿烂。

  十点十七分,井下探秘游的入口处排起长队。

  汉娜盯着安全帽上晃动的矿灯,突然拽住卢勇的衣角:“你确……确定要下去?”她瞥见他卫衣破洞处露出的腹肌,想起昨夜在总统套房他展示的“人形灭火器”体能。

  “汉娜小姐怕黑?”他故意将安全帽扣在她头上,帽檐压住她刘海的弧度像朵未开的木槿,“那待会儿要抓紧卢导游的手——”他忽然握住她手腕举到胸前,“毕竟地下三百米,手机信号可不如我的心跳靠谱。”

  “谁要抓你!”她红着脸去摘安全帽,却被他顺势搂住腰肢。

  两人挤在等待下井的游客中,他卫衣的抽绳缠着她帆布包的背带,像条无形的红线。

  罐笼下降的瞬间,汉娜的指甲掐进卢勇掌心。

  潮湿的矿风裹着煤尘扑面而来,他忽然将她护在身后,后背贴着冰凉的水泥墙:“别怕,这是1878年的老矿井,但……”

  他忽然从裤兜掏出块薄荷糖塞进她嘴里,“现在多了一颗2024年的定心丸。”

  暗红色矿灯在巷道里投下摇晃的光斑,汉娜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木轨上。

  忽然有水珠滴落脖颈,她刚要惊叫,却被他捂住嘴:“嘘——是顶板渗水,不是贞子小姐在洗澡。”

  “卢勇!”她咬住他虎口泄愤,却听见远处传来导游的讲解声:“这条巷道是1914年日本侵占时期扩建的,工人们每天要工作十六小时……”

  汉娜的脚步突然顿住。她望着巷道两侧斑驳的标语,指尖无意识攥紧卢勇的衣角:“他们……他们当年也像这样牵着手吗?”

  他忽然将她拉进一处废弃的硐室,矿灯在岩壁上照出“安全第一”的褪色字迹:“1914年的工人或许没有手可牵,但——”他忽然从帆布包掏出保温杯,拧开盖时腾起袅袅热气,“但卢先生,会带着他的汉娜小姐在地下喝姜茶。”

  汉娜的眼泪突然砸进茶杯,在姜丝间晕开小小的涟漪。

  她捧着保温杯取暖,听见他低声说:“昨天在清东陵,我们站在帝王陵寝前谈永恒;今天在百年矿井里,我们……”

  他忽然握住她冻红的手按在岩壁上,“我们踩着前人的脚印,感受每粒煤尘里沉淀的时光。”

  从井下上来时已近正午。

  汉娜的帆布鞋沾满煤灰,卢勇的卫衣后背洇着汗渍,两人却像从时光胶囊里钻出的考古学家,对视间忽然笑出声。

  “卢导游,下一站去哪?”她故意用矿灯晃他眼睛,光斑在他脸上跳动如星子。

  “去唐山宴吃小吃。”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惊得她勾紧他脖子,“但在此之前——”他忽然低头咬住她卫衣抽绳,“汉娜小姐需要先补个妆,毕竟……”

  他故意颠了颠她,“煤灰妆可配不上我的玫瑰小姐。”

  “放我下来!”她红着脸捶打他肩膀,却瞥见远处矿工雕塑群中,有对老夫妻正举着手机拍他们。

  老太太笑着对老伴说:“看现在的小年轻,比咱们当年下井还黏糊。”

  唐山宴的皮影戏台前,汉娜正举着相机拍《牛郎织女》的剪影。

  卢勇端着两碗饹馇盒挤过人群,忽然将块热腾腾的棋子烧饼塞进她嘴里:“汉娜摄影师,尝尝这个——”他指着烧饼上嵌着的核桃仁,“比乾隆爷的点心还讲究。”

  “咳咳……”她被噎得直拍胸口,却见他变魔术般掏出瓶酸梅汤。

  玻璃瓶上的水珠顺着他虎口流进袖口,浸湿了并蒂莲戒指的铜丝。

  “慢点吃。”他忽然用纸巾擦去她嘴角的芝麻,指尖蹭过她唇珠时带起一阵电流,“不然待会儿去开滦博物馆,你会被镇馆之宝噎第二次。”

  “镇馆之宝?”她咽下烧饼,突然拽住他衣袖,“是那台1881年的龙号机车吗?我昨晚查攻略说……”

  “是那台机车旁边的——”他忽然牵起她走向博物馆二楼,在蒸汽机车头的轰鸣声中提高音量,“是那台机车旁边,偷偷画你侧脸的卢画家!”

  汉娜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玻璃展柜旁的素描本上,赫然是她方才在皮影戏台前举相机的模样。

  线条虽凌乱,但发梢的柳絮、卫衣的破洞,甚至她唇角那颗小痣都清晰可见。

  “卢勇你**!”她红着脸去抢素描本,却被他举过头顶。

  汉娜的帆布鞋尖第三次撞上卢勇的球鞋时,唐山宴皮影戏台前的《杨三姐告状》正演到高潮。

  酸梅汤的玻璃瓶在八仙桌上凝出水珠,她盯着他卫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素描本边角,忽然用筷子戳了戳他碗里的饹馇盒:“卢画家,你画本里还藏着多少个‘汉娜小姐’?”

  “不多不少——”他故意用沾着糖醋汁的指尖去勾她下巴,“刚好够凑齐一套《玫瑰与煤尘》摄影集。”

  话音未落,斜刺里突然伸来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将汉娜面前的棋子烧饼扫落半块。

  两人转头,只见穿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正用镶钻手机拍展柜里的龙号机车模型,镜头却故意转向汉娜沾着煤灰的帆布鞋:“哟,现在年轻人约会都选矿工主题餐厅了?还是说……”

  她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想体验体验我们唐山矿工的‘浪漫’?”

  卢勇的脊背瞬间绷直如拉满的弓弦。

  汉娜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腕,却听见女人身后传来脆生生的童音:“妈妈,那个姐姐的相机好漂亮!”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扒着栏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汉娜脖颈间挂的徕卡Q2。

  “漂亮能当饭吃?”貂皮女人突然拽过孩子,镶钻美甲几乎戳到汉娜鼻尖,“宝贝记住,找对象要找开宝**,别学某些人——”

  她故意拉长尾音,瞥了眼卢勇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带着姑娘来吃三十八块钱的饹馇盒,还装文化人拍皮影戏。”

  汉娜的指甲掐进掌心,却听见卢勇突然轻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地撕开第二包饹馇盒,将金黄的饼片在酸梅汤里蘸了蘸:“这位女士说得对,饹馇盒确实不能当饭吃——”

  他忽然将蘸满汤汁的饼片塞进嘴里,故意发出响亮的咀嚼声,“但能当照妖镜,照出某些人镶着金边的势利眼。”

  貂皮女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正要发作,却被女儿拽住衣角:“妈妈,那个哥哥的戒指在发光!”

  众人这才注意到,卢勇无名指上的并蒂莲书签戒在射灯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晕——昨夜他连夜用树脂将银杏叶与铜丝封存在透明滴胶里,此刻阳光穿透玻璃窗,在戒面投下斑斓的虹彩。

  “破铜烂铁也配叫戒指?”女人突然掏出车钥匙拍在桌上,宝马钥匙的logo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女儿她爸求婚时送的可是蒂芙尼六爪钻——”

  “但您女儿更想要这个。”汉娜突然举起相机,将镜头对准小女孩举着的皮影玩偶。

  取景框里,孩子正用皮影孙悟空遮住半边脸偷笑,而貂皮女人身后,卢勇正用饹馇盒在酸梅汤里摆出个小型的龙号机车造型。

  “咔嚓”一声,快门定格了戏剧性的画面:镶钻手机、宝马钥匙与皮影孙悟空同框,而真正的主角——孩子眼中的星光与卢勇指尖的艺术,在照片里灼灼生辉。

  “汉娜小姐,你侵犯我肖像权了。”貂皮女人突然伸手要夺相机,却被卢勇用蘸着糖醋汁的筷子拦住。

  糖汁顺着他小臂流进袖口,在并蒂莲戒指上凝成琥珀色的糖霜。

  “不,是您侵犯了唐山宴的‘文化氛围权’。”他忽然将糖醋汁在桌上画了道分界线,“左边是您宝马车标能买到的奢侈品,右边是——”他突然将汉娜的徕卡相机举到女人面前,“是我们用三十八块钱买到的,整个唐山城的呼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