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振麟都快忘了自己踹伤她的事,突然被戳着脊梁骨提醒,脸色一阵青白。

  要是之前,他非得掀了桌子不可。

  这会儿竟攥着拳头忍下,声音也有点哑,“我、上回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会躲不开。”

  林清婉是真讨厌他这种解释。

  明明就是没有自控力做错事,还非要把责任怪到别人身上。

  她冷嗤一声,“没错,下次砍我脖子,要是没砍死也怪我没把脖子对准刀子。”

  江振麟唇线压直,明显已经很憋气,“我几时说要砍你,几时让你把脖子放到刀下?”

  林清婉感觉熟悉的怒火在暴涨,先一步冷静下来,她跟个疯子争什么对错。

  “江少没说,是我嘴**。”

  “还有,江燕婉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不去,请你离开我的院子,我要休息!”

  她一股脑儿的拒绝如一盆冷水泼过来,江振麟有些喘不上气,拧着眉往前靠了两步。

  暮雪瞬间挡在林清婉前面,戒备而恐惧地看着他,“少爷息怒!”

  几乎同时,林清婉退后几步,肩膀不由自主缩紧,看着他的目光既生气又紧张。

  她在害怕!

  江振麟意识到这一点,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拉紧,脑海浮现他每一次不受控制下对她的伤害。

  从她回来第一天被他踹吐血开始···

  草!他确实干了不少蠢事。

  关键是从前没发觉,现在突然蜂拥而来,他脑中一片空白。

  林清婉和暮雪都觉得他下一秒要踹桌子了,结果他脸涨得通红,满眼怒火硬是压下去,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她们,半晌才哑道,“那、你休息吧。”

  这四个字一出口,伴随着他离开的背影,连空气都凝滞了很久。

  暮雪咽了咽,“小姐,是奴婢出现幻觉了吗?”

  林清婉拍了拍她肩膀,自己紧绷的心也一点点舒展,“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

  林清婉看了眼外头,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白高兴了。

  江振麟是没找她麻烦,但母亲让容妈过来请她,说江燕婉执意要走。

  “这跟我没关系,我去了也是支持她离开相府,母亲会更生气。”林清婉现在一点儿不怕这个家更乱。

  容妈噎了一下,又觉她说得在理,“夫人传唤,您过去一趟,别在规矩上落下风。”

  林清婉也知道躲不过,省得待会儿来她院里吵,不吉利。

  正堂。

  林清婉一只脚迈进门,听江振麟对江燕婉道,“阿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相府没人赶你走。”

  “虽是父亲的决定,可母亲不是说了你还跟从前一样是相府小姐。”

  “你不会缺什么的。”

  林清婉看了容妈一眼,眼里还是写着,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她走上前,对林氏一拜,“母亲。”

  林氏脸色不好,扶着额头,“你既过来了,就跟燕婉说清楚。”

  “说什么?”林清婉一脸无辜。

  林氏闭了闭眼,真是第一句开始就不能好好说话。

  “相爷公布了你们的身世,现在你是正经的相府大小姐了,还在外受了十五年的苦,燕婉则是替你享了福。”

  “现在你回来了。”

  不知错觉还是怎么,林清婉听母亲的口吻并不似从前那般对自己充满怨怼。

  “燕婉心思敏感,自觉对不住你,要搬出去。”林氏到底不忍,“她在相府长大,一个人出去断是不行的。”

  林清婉目光扫过江燕婉,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勉强挺直脊背,一副故作坚强的破碎感。

  她真心感叹,这样的演技,自己比不上。

  “自觉对不住?”林清婉淡淡开了口,“抱歉,我没看出来。”

  江燕婉眼泪刷地又涌出来,“是我抢了清婉的富贵,往后不管多艰难,都是我该得的。”

  她泪眼汪汪抬头,哽咽着叮嘱林清婉,“母亲有头疾,往后府里的事劳烦你多照应着,让母亲多休息。”

  “若是刮风下雨,提前给母亲用药油揉揉,晚上点个安神香会好很多。”

  “还有吃食上···”

  她每说一句,林氏眉心就蹙紧一分,到底是十五年日日夜夜养在身边的,眼圈霎时就红了。

  一着急,皱眉看林清婉,“你倒是说句话,她要真出去了,外头又说你不能容人,好歹是救命···”

  林氏想到那日在小院的争吵,想到她一身的伤,没再说下去。

  “总之,燕婉不能离开相府。”

  林清婉经历过花圃的事后,对母亲的话有了抵挡力,她不会再委屈自己,也不会在没结果的事情上内耗。

  不咸不淡道,“家里是母亲做主,父亲并没说让她离开,而我从头到尾更是没说一个字。怎么就成了一定要我开口留下她,才不算容不下她。”

  “相府其他重要事也没见母亲特意把我叫过来,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么大的权利,还是父亲特意叮嘱过,内院大小事都要看我的脸色才行。”

  林氏眸光微凝,感觉很快要头疼。

  气氛紧绷,江振麟也开口,“母亲,她说的没错。是阿姐自己要走,谁都没赶她。”

  林氏到嘴边的话卡在喉咙,不禁看向江燕婉,欲言又止。

  江燕婉满脸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振鳞,他帮着林清婉?

  “阿姐,别闹了。”江振麟叹了口气,似乎忍下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烦躁的表情让江燕婉心慌。

  她咽了咽,“清婉大度,我却不能容忍自己再抢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当年的事,清婉也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不该把什么恩情强加在她身上,何况···我生母对她不好,正如她所言,恩情早就还完了。”

  她抽噎道,“我早该离开的。”

  她捂着脸,“清婉回来那日,母亲就不该救我的。”

  她一哭,林氏也哭。

  林清婉跟个外人似的站在一边,好整以暇看着他们。

  她这态度刺激着江振麟,他自己都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无奈道,“阿姐,你能不能清醒点儿。清婉回来,你就要死,这不是把她把风口浪尖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