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司令的额头青筋暴起,他抓着话筒的手臂肌肉紧绷。

  “废物!都是废物!”

  他猛地将电话砸回原位,沉重的听筒撞在机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衣香鬓影的达官显贵们,此刻像一群被狼盯上的鹌鹑,挤在一起,脸上血色尽失。

  “吴司令……现在……现在怎么办?”一个银行家颤抖着开口。

  “是啊,吴司令,您是卫戍司令,您得拿个主意啊!”

  “朱豪那个疯子,他什么都干得出来!要是让他把那些东西翻出来……”

  “闭嘴!”吴司令一声怒吼,打断了众人的哀嚎。

  他肥硕的身体在原地转了两圈,汗水浸透了笔挺的军装衬衣。

  等天一亮,记者们的报纸一出来,他们所有人都得跟着完蛋。

  “备车!”吴司令抓起桌上的军帽,胡乱扣在头上。

  副官愣了一下:“司令,我们去哪?”

  “普陀寺!”吴司令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他必须去,必须在那些记者赶到之前,亲自去会会那个疯子!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在夜色中疾驰。

  吴司令坐在后座,双手死死抓着扶手,车窗外,一辆辆满载士兵的军用卡车从他旁边呼啸而过,卷起的尘土拍打着车窗。

  那些士兵个个荷枪实弹,脸上带着一种奔赴战场的狠戾。

  吴司令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终于看清了城东方向那片通红的夜空。

  那不是火光。

  那是上百辆军用卡车的车灯,将整座普陀山照得如同白昼。

  朱豪,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要掀桌子。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别克车在普陀山脚下停住。

  前方的道路,被一排交叉停放的军用卡车彻底堵死。

  几十名川军士兵排成一道人墙,黑洞洞的枪口和上了刺刀的**,在车灯的照射下泛着冷光。

  一个排长模样的军官走上前来,面无表情。

  吴司令的副官抢先跳下车,拉开车门。

  “我们是卫戍司令部的,吴司令在此,让你们的长官出来见我!”副官扯着嗓子喊道,试图用官威压人。

  那个排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吴司令黑着脸走下车,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是渝城卫戍总司令吴某人,奉上峰命令前来调查部队异动,你们想造反吗?”

  排长的身体站得笔直。

  “报告吴司令,我们奉41军军长朱豪命令,在此地执行军事任务。”

  “军事任务?”吴司令冷笑,“在佛门圣地执行军事任务?马上给我让开,否则我以叛乱罪就地枪毙你!”

  排长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直视着吴司令。

  “我们只听军长的。”

  “你!”吴司令气得浑身发抖,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枪柄。

  但他不敢拔。

  他清楚地看到,周围那几十支**的枪口,已经不着痕迹地对准了他和他的车。

  只要他敢动,下一秒就会被打成筛子。

  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堂堂渝城卫戍司令,竟被一个小小排长堵在山脚下。

  “好,好得很。”吴司令连说了两个好字,脸上的肥肉都在抽搐:“你,去通报朱豪,就说我吴某人要见他。”

  排长没有任何动作。

  “我们只负责封锁,通报有专人负责。”

  吴司令的肺都快气炸了。

  他只能站在原地,在冰冷的夜风中,像个**一样等着。

  ……

  朱豪拖着老方丈,走向地宫左侧的另一条岔路。

  阿昌叔的魂魄仿佛被抽离了身体,被两个卫兵半架着,麻木地跟在后面。

  这条走廊与刚才那条截然不同,没有一扇红木门,两侧是冰冷厚重的铁门,上面挂着巨大的铜锁。

  空气里不再是香粉的靡靡之气,而是一种金钱特有的、冰冷又**的腥味。

  朱豪停在第一扇铁门前。

  他松开已经昏死过去的老方丈,对着身后的士兵偏了偏头。

  “炸开。”

  一个工兵上前,熟练地在锁孔里塞进一小包**,拉出引信。

  “退后!”

  众人退开十几步。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地宫里回荡,铁门被炸得向内凹陷,门框迸裂。

  两个士兵合力将变形的铁门拽开。

  门后的景象,让在场所有士兵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没有女人,没有大床。

  只有一排排的木架,架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金条。

  一根根小黄鱼,在火把的光线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几乎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朱豪走进去,随手拿起一根金条掂了掂。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身走向第二扇门。

  “继续。”

  “轰!”

  第二扇铁门被炸开。

  里面不是金条,而是摞得比人还高的银元,一筐筐,一箱箱,崭新的袁大头在灯下闪着银光。

  “轰!”

  第三扇门。

  是美元,一捆捆用油纸包好,堆积如山。

  第四扇门,是古董字画。

  第五扇门,是珠宝玉器。

  第六扇门,是地契房契,厚厚的一摞,几乎全是渝城最繁华地段的商铺和公馆。

  一扇扇门被接连炸开,每一个房间都是一个宝库,一个装满了罪恶与贪婪的宝库。

  阿昌叔已经彻底瘫在了地上。

  他看着那些金灿灿、白花花的财富,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终于明白了。

  这普陀寺,哪里是什么佛门净地。

  这里是渝城所有达官显贵们的私人银行,是他们存放赃款的保险柜。

  他们把这些见不得光的钱财放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罪恶的同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现在,朱豪,他的少爷,正拿着一把锤子,要把这个罪恶的联盟,砸个稀巴烂。

  “军长!”

  徐虎从地宫入口处快步跑了进来,他身上的军装还带着外面的夜露寒气。

  “吴司令来了,就在山脚下,闹着要见您。”

  地宫里一片死寂,只有阿昌叔压抑的抽泣声。

  朱豪转过身,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灿烂,却比地宫里的铁门还要冰冷。

  “吴司令?”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贵客,这可是贵客临门啊!”

  他环视着那些目瞪口呆的士兵,提高了音量。

  “听到没有!卫戍司令部吴司令大驾光临,我们怎么能怠慢贵客?”

  朱豪走到徐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把路让开,用我们军部最好的车,亲自去把吴司令给我接上来!”

  “是!”徐虎转身就跑。

  “等等!”朱豪又叫住了他。

  徐虎停下脚步。

  “告诉山下的兄弟们,把吴司令的卫队,客客气气地‘请’到一边休息。吴司令一个人上来就行了。”

  “明白!”

  朱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仿佛真的要去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堆被炸开的铜锁,又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阿昌叔。

  “昌叔,别哭了。”

  他弯下腰,将阿昌叔从地上扶起来。

  “走,跟我去迎接吴司令。有些账,是时候当着他的面,好好算一算了。”

  朱豪不再看地宫里的金山银山,转身朝来路走去。

  他的皮靴踩在石阶上,发出沉稳而有力的回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渝城所有权贵的心尖上。

  当他重新走出地宫,回到那座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大雄宝殿时,夜风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那个被他一枪打死的小沙弥,尸体还静静地躺在血泊中。

  朱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从尸体旁跨了过去。

  他站在普陀寺山门前的最高一台石阶上,负手而立,俯瞰着蜿蜒下山的公路。

  远处,一束刺眼的车灯正快速向山上驶来。

  吴司令来了。

  黑色的别克轿车在山门前停下。

  车门打开,吴司令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啤酒肚,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阶尽头,如同神魔般的朱豪。

  他也看到了朱豪身后那座如同地狱般的寺庙,以及周围黑压压一片、荷枪实弹的士兵。

  吴司令的副官跟在后面,腿肚子都在转筋。

  “朱豪!”

  吴司令强撑着气场,指着朱豪的鼻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带兵包围普陀寺,打家劫舍,还杀了人!你这是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