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逸率领神策军入主晋阳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仓放粮。</p>
开的谁家的仓呢？嗯，不是官府的，而是那些鲜卑勋贵的。这些人除了贺拔仁等最大的几个以外，其余的在“检举清算”中几乎无一幸免。</p>
领头人和他们的家将都没有了，在晋阳“家乡”的族人，自然是镇不住场子的。</p>
高伯逸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将所有鲜卑军户按照原序列打散后，组建了一个名为“建设兵团”的机构，并且组织这些人集体迁徙到邺城以西！</p>
不走是不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已然开春，这些人手里连口粮都要神策军来接济，不走的话，他们能活过今年么？</p>
连种地的种粮，都被唐邕征发走了，离开“故乡”是必然的。</p>
至于为什么要将他们安置在邺城以西的地方，高伯逸自然有自己的考量，现在还不是到处宣扬的时候。</p>
然而，军户们若是走干净了，将来晋阳谁来戍守呢？</p>
这就是高伯逸接下来干的第三件事，调拨邺城五军都督府大部禁军到晋阳“集训”！今年晋阳这里种不出粮食来，那就干脆不要种了。</p>
直接强化军事功能就行。但是在谁守晋阳这件事上，高伯逸却是犯了难题。</p>
第一批最贫困的鲜卑军户，已经跟着神策军周敷所部一同南下邺城了。此时春暖花开，雄城晋阳看起来，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生机。</p>
高伯逸带着李德林，走在晋阳周边的田间地头，看着眼前荒芜的土地，还有滚滚流淌的晋水，不禁有些走神。</p>
“大都督，今年的时节已经废掉了，莫非，晋阳这片沃土，现在只能荒芜成草场养马？”</p>
李德林看着田里的野草，不禁心疼唐邕崽卖爷田不心疼。捞够了就跑，真是……让人恨不得捅他一刀。</p>
“若是在这里养马，那我跟百年前拓跋家的蛮夷有什么区别？岂不是活回去了？”</p>
高伯逸笑着说道，脸上看不出担忧来。</p>
百年前北魏入主中原，犯了胡人的毛病，就是把耕地改为草场，结果农民起义一波接一波的，直到冯太后执政开始，才有所好转。</p>
高伯逸的意思很明白，他不会连这些后来主动改陋习的胡人都不如。</p>
“主公，民以食为天，此事开不得玩笑。”</p>
李德林一改往日的温吞，肃然说道。</p>
“放心，我自有主张。”</p>
高伯逸当然有想法，但是，现在说出来，万一不成功，那就是被打脸了！如今段韶已死，晋阳也在自己手里，可以说他的位置，已经是稳如泰山。</p>
这个时候就不比以前了，如果被打脸的话，对威信伤害极大。</p>
高伯逸已经在晋阳呆了差不多一个月，从冬天等到开春，为的不就是等想要的东西么？不然他早就南下到邺城了。</p>
“公辅（李德林表字）啊，你觉得，我若是回邺城坐镇，谁管理晋阳比较好？”</p>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过以李德林的立场来说，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挺合适的。</p>
“主公迁鲜卑军户到邺城以西，就是不希望六镇尾大不掉。因此，斛律光或者贺拔仁他们这些人就不合适了。”</p>
李德林想了想说道。</p>
这个回答很中肯。</p>
“我昨日问斛律明月愿不愿意待在晋阳坐镇的时候，他说现在住在晋阳，时刻会思念死去的父亲，心情悲痛无心做事。因此他想调回邺城任职。”</p>
高伯逸慢悠悠的说出了昨晚跟斛律光谈的事情。</p>
“斛律家族善于审时度势。要知道，他们的身份本来就敏感，若是待在晋阳，难免会让人想起很多事情来。”</p>
李德林沉声说道：“所以，斛律光说思念乃父，不过是借口，他是不想卷入某些纷争。当他在某个位置的时候，很多事情哪怕他不想，也会有别人帮他想，推着他走。”</p>
李德林看了看高伯逸的面色，似乎并无介意的神色。然后他压低声说道：“就像是当初的主公一样。”</p>
“独孤信呢？独孤信怎么样？”</p>
高伯逸毫不在意的问道。</p>
“独孤信……乃是主公压制其他人的筹码，这个筹码若是失控，就是第二个侯景。”</p>
似乎害怕高伯逸无动于衷，李德林继续说道：“独孤信若是入了晋阳，主公想再调他离开，恐怕就难了。”</p>
确实如此。</p>
李德林这个人，政治手腕一流，而且丝毫不显山露水的，低调而缜密。</p>
“依你之见，谁比较合适？”</p>
高伯逸不动声色问道。</p>
“其实，主公不是心中已经有人选了么？何必问在下呢？”</p>
李德林双手拢袖行了一礼，惹得高伯逸哈哈大笑。</p>
“你就是滑头。确实，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你不说，我心里就更有数了。”</p>
高伯逸心目中的人选是谁呢？其实不是别人，正是他岳父李祖升！</p>
谁都知道，李家的根基在河北，山东也是老巢之一。唯有这晋阳，跟李氏关系不大。而李祖勋、李祖升兄弟都在邺城，再加一个太后李祖娥。</p>
李家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更何况还有在高伯逸床上吹“枕头风”的能力。长此以往，必然会架空一部分权力。</p>
将李祖升调任晋阳，一来是分散李家的力量，二来则是李祖升长期担任刺史官职，地方行政经验丰富。</p>
然后再把綦连猛这家伙丢李祖升身边担任军事一把手，呵呵，那就是一种很有趣的组合了。</p>
失去了鲜卑军户的綦连猛，跟身边并非老巢的李祖升，谁也控制不了谁。</p>
当然，光这样还不保险，两边可能会斗起来。所以高伯逸决定把高长恭也调到晋阳来，开府建衙，这样，高氏皇族心中也不会有“失去”晋阳的感觉。</p>
三人三个背景，正好可以互相制衡。然后将杨素留在这里监视三人的动向，暗地里打小报告，简直完美。</p>
綦连猛不懂民政，李祖升不懂军政，高长恭缺乏政治头脑，杨素高调又心思缜密。想想这个搭配，高伯逸觉得短期内应该不成问题。</p>
至于长期的事情，那是需要慢慢布局的。如杨素、李德林等人都会迅速成长起来并外放，高伯逸甚至都想把高熲拉过来！这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现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p>
“这次回邺城，你跟着我一起回去，然后在中枢里任职吧。”</p>
李德林听到了梦寐以求的话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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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的谁家的仓呢？嗯，不是官府的，而是那些鲜卑勋贵的。这些人除了贺拔仁等最大的几个以外，其余的在“检举清算”中几乎无一幸免。</p>
领头人和他们的家将都没有了，在晋阳“家乡”的族人，自然是镇不住场子的。</p>
高伯逸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将所有鲜卑军户按照原序列打散后，组建了一个名为“建设兵团”的机构，并且组织这些人集体迁徙到邺城以西！</p>
不走是不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已然开春，这些人手里连口粮都要神策军来接济，不走的话，他们能活过今年么？</p>
连种地的种粮，都被唐邕征发走了，离开“故乡”是必然的。</p>
至于为什么要将他们安置在邺城以西的地方，高伯逸自然有自己的考量，现在还不是到处宣扬的时候。</p>
然而，军户们若是走干净了，将来晋阳谁来戍守呢？</p>
这就是高伯逸接下来干的第三件事，调拨邺城五军都督府大部禁军到晋阳“集训”！今年晋阳这里种不出粮食来，那就干脆不要种了。</p>
直接强化军事功能就行。但是在谁守晋阳这件事上，高伯逸却是犯了难题。</p>
第一批最贫困的鲜卑军户，已经跟着神策军周敷所部一同南下邺城了。此时春暖花开，雄城晋阳看起来，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生机。</p>
高伯逸带着李德林，走在晋阳周边的田间地头，看着眼前荒芜的土地，还有滚滚流淌的晋水，不禁有些走神。</p>
“大都督，今年的时节已经废掉了，莫非，晋阳这片沃土，现在只能荒芜成草场养马？”</p>
李德林看着田里的野草，不禁心疼唐邕崽卖爷田不心疼。捞够了就跑，真是……让人恨不得捅他一刀。</p>
“若是在这里养马，那我跟百年前拓跋家的蛮夷有什么区别？岂不是活回去了？”</p>
高伯逸笑着说道，脸上看不出担忧来。</p>
百年前北魏入主中原，犯了胡人的毛病，就是把耕地改为草场，结果农民起义一波接一波的，直到冯太后执政开始，才有所好转。</p>
高伯逸的意思很明白，他不会连这些后来主动改陋习的胡人都不如。</p>
“主公，民以食为天，此事开不得玩笑。”</p>
李德林一改往日的温吞，肃然说道。</p>
“放心，我自有主张。”</p>
高伯逸当然有想法，但是，现在说出来，万一不成功，那就是被打脸了！如今段韶已死，晋阳也在自己手里，可以说他的位置，已经是稳如泰山。</p>
这个时候就不比以前了，如果被打脸的话，对威信伤害极大。</p>
高伯逸已经在晋阳呆了差不多一个月，从冬天等到开春，为的不就是等想要的东西么？不然他早就南下到邺城了。</p>
“公辅（李德林表字）啊，你觉得，我若是回邺城坐镇，谁管理晋阳比较好？”</p>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过以李德林的立场来说，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挺合适的。</p>
“主公迁鲜卑军户到邺城以西，就是不希望六镇尾大不掉。因此，斛律光或者贺拔仁他们这些人就不合适了。”</p>
李德林想了想说道。</p>
这个回答很中肯。</p>
“我昨日问斛律明月愿不愿意待在晋阳坐镇的时候，他说现在住在晋阳，时刻会思念死去的父亲，心情悲痛无心做事。因此他想调回邺城任职。”</p>
高伯逸慢悠悠的说出了昨晚跟斛律光谈的事情。</p>
“斛律家族善于审时度势。要知道，他们的身份本来就敏感，若是待在晋阳，难免会让人想起很多事情来。”</p>
李德林沉声说道：“所以，斛律光说思念乃父，不过是借口，他是不想卷入某些纷争。当他在某个位置的时候，很多事情哪怕他不想，也会有别人帮他想，推着他走。”</p>
李德林看了看高伯逸的面色，似乎并无介意的神色。然后他压低声说道：“就像是当初的主公一样。”</p>
“独孤信呢？独孤信怎么样？”</p>
高伯逸毫不在意的问道。</p>
“独孤信……乃是主公压制其他人的筹码，这个筹码若是失控，就是第二个侯景。”</p>
似乎害怕高伯逸无动于衷，李德林继续说道：“独孤信若是入了晋阳，主公想再调他离开，恐怕就难了。”</p>
确实如此。</p>
李德林这个人，政治手腕一流，而且丝毫不显山露水的，低调而缜密。</p>
“依你之见，谁比较合适？”</p>
高伯逸不动声色问道。</p>
“其实，主公不是心中已经有人选了么？何必问在下呢？”</p>
李德林双手拢袖行了一礼，惹得高伯逸哈哈大笑。</p>
“你就是滑头。确实，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你不说，我心里就更有数了。”</p>
高伯逸心目中的人选是谁呢？其实不是别人，正是他岳父李祖升！</p>
谁都知道，李家的根基在河北，山东也是老巢之一。唯有这晋阳，跟李氏关系不大。而李祖勋、李祖升兄弟都在邺城，再加一个太后李祖娥。</p>
李家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更何况还有在高伯逸床上吹“枕头风”的能力。长此以往，必然会架空一部分权力。</p>
将李祖升调任晋阳，一来是分散李家的力量，二来则是李祖升长期担任刺史官职，地方行政经验丰富。</p>
然后再把綦连猛这家伙丢李祖升身边担任军事一把手，呵呵，那就是一种很有趣的组合了。</p>
失去了鲜卑军户的綦连猛，跟身边并非老巢的李祖升，谁也控制不了谁。</p>
当然，光这样还不保险，两边可能会斗起来。所以高伯逸决定把高长恭也调到晋阳来，开府建衙，这样，高氏皇族心中也不会有“失去”晋阳的感觉。</p>
三人三个背景，正好可以互相制衡。然后将杨素留在这里监视三人的动向，暗地里打小报告，简直完美。</p>
綦连猛不懂民政，李祖升不懂军政，高长恭缺乏政治头脑，杨素高调又心思缜密。想想这个搭配，高伯逸觉得短期内应该不成问题。</p>
至于长期的事情，那是需要慢慢布局的。如杨素、李德林等人都会迅速成长起来并外放，高伯逸甚至都想把高熲拉过来！这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现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p>
“这次回邺城，你跟着我一起回去，然后在中枢里任职吧。”</p>
李德林听到了梦寐以求的话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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