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潮1980 第八百四十四章 造星

小说:国潮1980 作者:镶黄旗 更新时间:2023-12-03 11:19:37 源网站:2k小说网
  国潮1980正文卷第八百四十四章造星时装表演结束后,宁卫民得到的销售数据,是这两天在工人体育馆的现场,卖出了总计四万两千多盘磁带。

  如果加上京城各大音像店里最近销售的三万多盘。

  《张嫱首张专辑——青春无敌》在京城的一地,出货量已经接近八万盘磁带。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啊?

  别忘了,这年头,京城常驻人口才九百万人。

  也就是说一百一十二个人里,就有一个人花钱买了张嫱的磁带。

  如果再减去老人、中年人和小孩儿,只算青年人的话,那这个比例差不多能缩减到四十五比一。

  这个密度对于一个事物的广泛传播来说,太有利了!

  何况张嫱嗓音又是那样的独特,特点超级明显,听过绝对忘不了。

  不含贬义的说,真是这年代国内乐坛的一朵奇葩,是属于时代的孤品。

  再加上她翻唱的曲目,又都是宁卫民以她的声音特色为准,在全世界范围内精挑细选的迪斯科流行金曲。

  什么是迪斯科?

  从某种角度来说,那就不是耳朵的音乐,而是属于身体的。

  偏偏此时的国内环境还相当封闭,听过的人还不多。

  于是这些综合因素叠加在一起,就导致这盘专辑的口碑炸裂啊。

  已经与外面世界隔绝太久的青年人,迫不及待地亲近迪斯科,拥抱了张嫱。

  可以说,正是张嫱,让这个时代的青年,重新发现了自我,感受到自由,

  所以演出结束后的短短一周内,各大音像店的张嫱磁带销量就开始直线飙升。

  西单商场,东安市场,王府井百货大楼,天桥百货商场里的音像专柜,从开门到关门,几乎就不间断的有人询问张嫱的专辑。

  这些人的购买目的相当明确,除了张嫱的磁带,别的不要。

  虽然有些人还不知道张嫱的名字,只是听过她的歌来的,多少存在一些寻找方向的盲目和困扰。

  但好在他们可以用哼唱的方式打听啊。

  张嫱专辑里的任何一首歌都让人那么特别,旋律那么令人记忆犹新,只要是年轻人就会喜欢。

  雅文库

  卖磁带的也不光都是岁数大的,年龄相近的彼此一聊,很快就能对上号了。

  就这样,张嫱的磁带在进入1985年的6月后,呈现出百分百的爆款的特征,完全成了“病毒式传播”。

  仅仅一周时间,就在京城又卖出了五万多盘。

  而且很快,鉴于良好的销售势头,各大音像店、音像柜台也开始主动播放张嫱的歌曲,以提高销量。

  不用说,当京城的大街小巷的百货商店、理发店、服装店、裁缝铺、餐厅、冷饮店、小卖部,也都紧随其后,处处开始播放张嫱的歌声时。

  当火车从北向南行驶,几乎到了每一站都能听到《爱你在心口难开》、《冬天里的一把火》和《恼人的秋风》时。

  冯朝年最初的想法已经不复存在了,转而对宁卫民这个外行的眼力和气魄,是无比的钦佩啊。

  他都不用再看销售渠道的最新数据,就知道张嫱这盘磁带已经火了,而且大火特火。

  全国范围卖掉二百万盘磁带销售,绝对不成问题。

  目前他面对的疑惑,除了搞不懂宁卫民怎么会这么有先见之明和这么大的魄力?

  就是这盘张嫱的专辑,最后到底能火到什么程度去?

  同时,他对于是否应该再建议宁卫民追加增大发行,也有了些额外的想法。

  至于宁卫民本人,其实他对张嫱的磁带如此畅销,倒是没太多的惊喜。

  因为这原本就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儿。

  要知道,原有历史中张嫱的首张专辑——《东京之夜》,制作极为粗糙。

  而且她当时根本没找准自己的风格,并没有翻唱什么出色的歌曲。

  可就那样,还卖了二百五十万盘呢。

  这个数字几乎与数十年后周杰伦达成亚洲专辑销量冠军的《七里香》,二百六十万张内地销量趋平。

  那既然如今该做的、能做的,宁卫民都已经做了,几乎可以说把张嫱一步包装到位。

  那怎么也不可能还不如原有销量,赢不了一个周杰伦吧?

  要不是资金不足,又着急出国,宁卫民甚至都有胆气把发行量提高到五百万盘。

  所以说到真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那也就是这次借助皮尔卡顿公司组织的时装表演,把张嫱堂而皇之摆在了大众舞台的聚光灯下了。

  他这次利用职权所达成的结果,自我感觉相当完美。

  最终不但让官方媒体没法再忽视这丫头的存在,而且也借助皮尔卡顿公司的力量,成功为张嫱的演出风格保了驾护了航。

  要知道,模特大赛和皮尔卡顿的新品发布会,因为两场表演都是面向全国观众现场直播的。

  演出虽然精彩,效果虽然轰动,可由此产生的诟病和不满意见,也是空前的。

  现场骚动差点险些失控的安全问题,让官方深感后怕,表达了不满。

  民间的反馈声音,则主要集中在大众群体对于模特们服装暴露程度,和演出节目的前卫曲风,十分不习惯。

  许多保守人士,认为这两场表演的胸肩过于袒露,紧身裙的大腿部分开衩太高。

  还有就是对于张嫱浓妆艳抹,烫爆炸头,在舞台上穿紧身裤和贴满亮片的衣服的造型,以及她又蹦又跳的迪斯科风的歌曲,感到特别另类,觉得无法接受。

  许多人都惊呼,怎么上面居然允许这样的“资产阶级精神污染”登上电视屏幕?

  实话实说,这样的舆论压力下,如果要不是皮尔卡顿公司是主办方,而且演出服装和助兴节目又是大师本人亲自批准拍板的。

  换成国内任何一个单位,谁承办这两场演出活动,下场都得凉。

  组织方绝对扛不住这么广泛的质疑,上面必然要追究相关责任。

  弄不好啊,今后这模特大赛就别办了,彻底散摊子。

  可就是因为“远来的和尚会念经”,皮尔卡顿公司作为法国知名的国际品牌,在国内服装领域的地位已经被神化了。

  大师因为在国际时尚行业地位显赫,又屡获大奖,本人专业素养和声誉也无人可以质疑。

  皮尔卡顿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大师从服装专业的角度解释了一下,顺带还给国内普及了些许国际上迪斯科的流行趋势,社会上的噪音和干扰就立刻降低了不少。

  谁让国内的时尚业就是人家给传进来的,手把手教会的呢?

  国内的服装业,实在找不出一个足够份量的人物能跟大师叫板的,或者说能平等论道的。

  甚至因为今年在金陵刚刚发生了一起美院的人体模特被逼疯的悲剧,不乏有服装行业的从业人员和艺术院校的师生,主动替大师站台发声。

  这些人齐声抱怨国内思想太守旧,排斥一切外来事物和新兴事物。

  有人还借用了刘海粟大师的话,说“关于模特的斗争,七十年前就在华夏大地上掀起过一场轩然大波。七十年后的今天,模特的处境怎么仍然这样艰难?这说明我们反封建的任务还十分艰巨。”

  随后,社会舆论就发生了奇妙的转变,支持与反对的力量开始此消彼长。

  这种时候,或许是考虑到皮尔卡顿公司进入内地后,对于国内纺织业和服装业的发展,确实贡献颇大。

  再加上大师通过这届比赛选拔出的国内模特,即将被其带出国门,登上世界的时尚舞台。

  这也是有利于共和国树立良好国际形象的难得机会。

  上面便给了一句“对待新兴事物只有先充分了解,才能客观评价。不要因为国情不同,动不动就扣帽子,更不要少见多怪”的指示。

  就把这场演出风波,文化争论平息了。

  于是就连张嫱也顺带沾光了,由于她的演出和时装表演“捆绑”在了一起,等于无意中,也获得了官方默许的一张通行证。

  这么一来,她就终于得到了跻身主流舞台的机会,走入了新闻媒体的镜头。

  先是广播电台先找上门来,邀请张嫱做了一期节目。

  节目中除了穿插播放张嫱专辑里的那些歌曲,就是个人访谈环节。

  聊她的个人生活,聊她是怎么开始步入歌坛的。

  是怎么有幸得到在国内时尚盛会上献唱的机会的。

  问她的演出获得了观众如此热情的追捧,又是什么感觉。

  紧跟着就是几家京城报纸和音乐杂志争先恐后,来给张嫱采访,拍照。

  随后又是京城电视台来邀请张嫱参加一场首体举办,现场直播的文艺晚会。

  虽然劳务费和演出费,都没几个钱。

  可张嫱却因为这些登上官媒的机会,开始被大众认识。

  用后来的话说,就是在乐坛正式占据了一把交椅,勐涨人气,疯狂圈粉。

  她的专辑磁带也因为这些综合因素,在全国范围持续热销,掀起了一股迪斯科流行风。

  或许以“一夜成名”来评价张嫱出道的经过,是有些夸张的。

  但要说她一月之内红遍大江南北,凭借一人之力在全国掀起了一场“舞会”,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原有历史中的张嫱在舞台上最大的缺陷就是互动性和表现力欠佳。

  明明走的是迪斯科曲风,她却很少有载歌载舞的时候,几乎永远只唱不跳。

  那其实不是因为她不爱跳,不想跳,不能跳。

  真正的原因除了她正式登上官方舞台时年龄已经过大之外,也有年轻时被舆论反复打压,不敢任性发挥的原因。

  但这辈子就不一样了,正值年轻的她,完全可以随意发挥青春的舞动。

  就像她首张专辑的名字一样,是真的无敌了。

  很快,不但张嫱走在大街上都能被别人认出来,饭馆里吃顿饭也会被人围观了。

  就连她演出的马克西姆餐厅,每天晚上门口也都聚集着少则几十,多则上百的歌迷。

  那些人,多数都是从媒体曝光的消息里知道张嫱在这儿固定演出,希望能有幸看她一眼,要张签名的高中生和大学生。

  当然,也不乏有些人为一睹张嫱的现场演出,跑到马克西姆餐厅来消费的。

  于是马克西姆餐厅的夜晚就更热闹了。

  哪怕不是周末,基本上过了晚七点半,也就满座了。

  俨然成了京城买卖最红火,也最知名的西餐厅,和其他西餐厅全面拉开差距。

  不但经营上再没有亏损的风险,而且开始大把捞银子了。

  要说起来还多亏张嫱家住的是张嫱妈妈乐团里分的房。

  她们这个大杂院,各家各户几乎全是搞音乐的。

  所以作为圈儿里人,邻居们对这种事儿司空见惯,不是太在乎。

  否则的话,那张嫱也就真的没了安宁,怕是连待在家里也会不堪其扰呢。

  到了7月份的时候,张嫱的磁带在京城已经销售一空了,异地的销售情况也是即将货源殆尽。

  张嫱越发忙碌,除了平日演出和接受采访,也已经开始为“天坛书市”的演出而排练。

  这个时候,不管张嫱自己意识到没有,不管她有没有去过外地登台亮相,不管她有没有歌舞团的正式编制。

  她都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当代流行乐坛顶流了。

  也是这个时候,冯朝年终于坐不住了,主动找上门来跟宁卫民商洽。

  一是提出张嫱这张专辑的销售潜力还很大,建议宁卫民增加发行制作量,不要辜负这么好的市场机会。

  二是跟宁卫民合计回款的时间和方式问题。

  而这表面上的两个问题,本质上却是一个问题。

  因为磁带发行走的是华夏音像公司的发现渠道,款子也都打到华夏的账面上。

  宁卫民要想拿到钱,就得人家点头才行。

  可要人家行方便哪儿就那么顺当啊?

  尽管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可他不让人家高兴了,那能行吗?

  冯朝年这次是带着利益诉求来的,主要的谈判筹码就是在回款问题上能卡宁卫民脖子。

  不过冯朝年采用的策略倒是很软和,他口口声声说自己跟宁卫民做的这笔生意,让上头批惨了。

  总公司的一把手看到张嫱的专辑这么火,怪他有眼无珠,白白放走了一条大鱼。

  还差点为此要撤他的职。

  而他要保住职务,就得戴罪立功,所以来求宁卫民帮他一把,让他跟总公司能有个交代。

  怎么交代呢?

  他的意思就是,最好他们重新签订合同,再增发一百万盘磁带。

  这批货的利润,要让给华夏音像公司较大一份。

  对于冯朝年这番话里到底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宁卫民心里当然有数。

  不过他不反感这样的人,反而有点欣赏。

  因为说实话,这盘磁带这么火,会产生一定后遗症是他能提前想到的。

  要不是顾忌“分赃不均”的隐患,他也不至于非得通过《美术》杂志的主编寻找合作公司。

  图得就是有人际关系来做保,在谈判上还能占几分主动。

  而冯朝年的行事风格,很符合他吃软不吃硬的口味。

  起码人家算是言而有信,答应他的基本都做到了,没在已经说好的事儿上,来回拉抽屉。

  待人也算诚恳,不管有没有必要,还曾经几次好意提醒他市场风险。

  这样的人,是有道德底线的,即便是有利益诉求也不会太过贪婪离谱。

  这不,表面上的工夫还是做的很漂亮的。

  明明可以硬来,人家没有,而是好言相求。

  还捧了宁卫民一把,让他处于一种居高临下的位置,显得很有面子。

  于是宁卫民也就顺势表达了一定程度理解。

  说如果华夏音像公司能尽快把一部分货款给他的话。

  增发一百万盘磁带的事儿就没问题,每盘磁带还可以让五毛的利给对方。

  不过这个条件,冯朝年有点嫌少,这家伙摇摇头,开口索要每盘磁带一块二。

  他给出的理由是,前面的二百万盘可都是宁卫民一方的收益,已经很丰厚了。

  后面一百万要是才给留五毛的利,都卖出去才能赚五十万,他跟总公司根本交代不过去。

  何况增发的一百万盘磁带,宁卫民可以不用承担成本风险,华夏总公司来兜着,理应多占些利益。

  宁卫民紧跟着落地还钱,笑了一笑,说要不就八毛好了,磁带可以增发一百五十万盘。

  然后他还告诉冯朝年,说自己后半年打算再给张嫱发一张专辑,专辑风格不变,歌曲质量有把握比这张还好。

  建议冯朝年跟总公司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按这个条件长期合作。

  制作成本上,今后双方也可以均摊。

  冯朝年琢磨了一会儿,有点意动,就又提了个排他性的要求。

  那意思是除了这张专辑之外,张嫱后面的三张专辑,统统只能按照这个条件,在华夏音像公司发行。

  宁卫民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至此,双方总算达成了新的合作意向。

  剩下的事儿就好说了,三天之后,宁卫民代表自己和张嫱,与华夏音像公司正式签订合同,达成了同盟关系。

  等于这小子又抢先迈出了一步,实质性的成为了大陆内地第一个明星经纪人。

  之后又过了一天,头一批磁带的款子,冯朝年也以支票的形式开给了宁卫民。

  这一百万盘磁带的货款,虽然已经扣除了部分制作成本二百万元,还有税金,那到宁卫民手里的也有三百万之巨呢。

  这让他不能不心满意足,不能不由衷的感慨,难怪那么多男人想靠女人吃饭呢,敢情软饭硬吃是真香啊。

  这么一比,连他苦心经营三年,做出了那么大的一个生肖票的局,看上去都像笑话了。

  合着他提心吊胆,拉帮结伙,东跑西颠,费尽心机,倒了这么久的生肖票,还不如这么合理合法的卖磁带搂钱省心呢。

  当然,话说回来了,张嫱未成名时就自投罗网,居然能让他遇见,这样的机遇才是可遇不可求的先决条件。

  否则人家成名之前他找不着,成了名人家也未必吊在他这棵树上。

  就是明知道这么干能挣钱,他也够不着啊。

  这事儿到底该怎么说呢?

  也只能说哥们儿我……或许……或许是机器猫下凡吧。

  那当然是要嘛有嘛,想嘛来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