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百五十三章 大丈夫,居于天地之间

小说:朕就是亡国之君 作者:吾谁与归 更新时间:2023-04-05 18:53:50 源网站:新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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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李燧这样,破产才能走五千里路来到京师</p>

  参加春闱,到了京师手中的闲散银两,哪里够这</p>

  等规格的请师宴?</p>

  请师宴非常的重要,在官场这个最是无情的</p>

  名利场上,你若是身后没人,就是小吏也要对你</p>

  蹬鼻子上脸。</p>

  「当初商师父参加科举的时候,难道就没有</p>

  参加这等筵席?」朱祁钰看着商辂颇为拘谨的模</p>

  样,颇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道。</p>

  作为九卿之一的商辂,朱祁钰对商辂进行过</p>

  背调,若非如此,商辂怎么可能做太常寺卿。</p>

  「家贫,无从至书以观。」商辂看着如此奢靡</p>

  场所,还有这些陪酒的女子们,露出了一份苦</p>

  笑。</p>

  商辂引用元末明初的知名文臣宋濂的《送东</p>

  阳马生序》中的一句,表达了自己并没有钱办这</p>

  等请师宴。</p>

  穷,大抵是寒门的共同写照,能来到京师参</p>

  加会试,已经倾尽家财了。</p>

  「那商师父还真的是厉害啊。」朱祁钰由衷的</p>

  说道。</p>

  商辂可是大明朝唯一的合法三元及第,另外</p>

  一个黄观被朱棣革除了功名,当年居然没有请师</p>

  就可以三元及第,属实是读书读通透了。</p>

  商辂叹息的说道:「宣德十年乡试过,蹉跎</p>

  十年未登科,正统十年方及第,再回首,十年已</p>

  去。」</p>

  商辂在宣德十年已经乡试第一,可是这中间</p>

  十年一直蹉跎,直到正统十年,才豪取了会试第</p>

  一和殿试第一,商辂一连用了四个十年,表达了</p>

  自己对往事追忆的无力和酸楚。</p>

  这十年的蹉跎,就是商辂请不起师的因果,</p>

  是他人生至暗时刻。</p>

  中了举人本以为鱼跃龙门,才知道前面是更</p>

  黑暗的路在等着他,这路,一走就是十年。</p>

  若是商辂有那么些银钱,他的才情,便早就</p>

  中了进士,但是他没有那些银钱,只能这么考下</p>

  去。</p>

  正统十年是一个有趣的年月,那会儿杨士奇</p>

  刚倒台,王振正在偷偷摸摸的僭越神器,就这么</p>

  个露头的时机,商辂抓住了。</p>

  「这商师父常年位居高位,就没有人请商师</p>

  父?」朱祁钰当然知道商辂蹉跎那十年未曾中</p>

  科,过得是怎么样的日子,其中的辛酸,不是三</p>

  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p>

  倒是商辂一朝金榜题名天下闻,平步青云,</p>

  在翰林院一直坐到了翰林院学士这一个位置上。</p>

  「有,不过都被我给回绝了。」商辂沉默了片</p>

  刻说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天</p>

  下寰宇无法荡清浑浊,只能做到独善其身。」</p>

  商辂深受这请师宴的大害,岂能再助长这种</p>

  风气?</p>

  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p>

  当然,有的人不是这样的,有些人就会报复</p>

  性的助长这种歪风邪气,非但不憎恶这种现象,….反而是同流合污,助纣为孽,而且是多数。</p>

  一朝得势,甚至连自己村里的狗,都要安排个位置,领些俸禄。</p>

  朱祁钰笑着说道:「若是天下的读书人都像</p>

  商师父如此独善其身,便早就还了这天下朗朗乾</p>

  坤了,可咱观商师父似乎无意升官发财,整日里</p>

  就写点史书,大丈夫,居于天地之间,当封侯拜</p>

  相!」</p>

  商辂立刻说道:「自己知道自己,没那个本</p>

  事在泥潭里打滚,还不如清贵些,清了,自然也</p>

  就贵了。」</p>

  人,贵有自知之明。</p>

  商辂读了这么些年书,早就把脑袋读木讷</p>

  了,让他修史他可以修,可以明明白白的讲实话</p>

  和真相,商辂便更加如鱼得水,可是让他在朝堂</p>

  这个泥坑里挣扎,说不定哪天就被人下了套尤不</p>

  自知,稀里糊涂的进了诏狱。</p>

  他从翰林院学士到太常寺里,着实是翰林院他实在是待不住了。</p>

  对于皇帝有意让他升一升官儿的打算,他只</p>

  能谢谢皇帝的美意。</p>

  朱祁钰从来不勉强人,他当然详细了解过了</p>

  商辂之后,才想着让商辂从政务官转为事务官,</p>

  所以就带着商辂出来瞧瞧热闹,可看商辂无意于</p>

  此,他便止住了这个话题。</p>

  没和陛下一起看过热闹,怎么封侯拜相。</p>

  强扭的瓜止渴,但是不甜。</p>

  这几个陪酒的仙女们多少从这话里话外的气</p>

  氛里,感受了一些异样,这位贵公子怕是天大的</p>

  贵人,绝非商贾之家。</p>

  这来到红袖招的士大夫们,哪个不是用鼻孔</p>

  看人?就是那些豪奢户,能在她们面前摆阔,可</p>

  是在这些朝中的士大夫们面前,个个都是低三下</p>

  四。</p>

  这位很是厉害的商师父,听他们的闲谈,显</p>

  然是正统十年进士及第的进士了,而且在朝中官</p>

  阶不低,可就是这么个人物,在这位贵公子面</p>

  前,也是下位。</p>

  贵公子不动筷子,这商学士连看都不敢看一</p>

  眼。</p>

  商辂的拘谨一方面是自己真的不适合这等烟</p>

  花之地,他做了一辈子的君子,这等地方若非皇</p>

  帝带着,他一辈子都不会来,那些流连青楼的风</p>

  流子,大抵都是在朝堂上郁郁不得志之人。</p>

  第二方面则是面前是陛下,他不敢不拘谨,</p>

  殿前失仪,那可是大不敬。</p>

  这几个陪酒的仙女,看似在说笑,把场子烘</p>

  托的热闹无比,但是几个人也是颇为小心,这场</p>

  上以朱祁钰为圆心,五尺之内,形成了内外两个</p>

  气氛迥异的氛围。</p>

  这要是一不小心开罪了,明天就不知道沉到</p>

  哪口枯井里了。</p>

  她们会对今天的事儿守口如瓶,把秘密烂在</p>

  肚子里,连最亲近的人都不会说,胡濙说过,三</p>

  教九流七姑八婆们的嗓门很大,但是真正的辛….密,却不会和任何没有资格的人知道分说。</p>

  比如襄王府的世子在外面还养着一房小妾,</p>

  还有个儿子。</p>

  商辂也是知道,自己多少是有些不识抬举</p>

  了,陛下有意提拔,他却不肯,这不是忤逆上</p>

  意,又是什么?</p>

  但是朱祁钰却浑然不在意,和商辂聊着朝堂</p>

  内外一些趣事。</p>

  商辂本来惊恐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陛下</p>

  的确是非常好相处的人,只要不损害大明利益,</p>

  陛下都是和风细雨。</p>

  兴安和一个小黄门耳语了两声后,俯首对朱</p>

  祁钰说道:「皇爷爷,请师宴开始了,小厮请咱</p>

  们过去。」</p>

  朱祁钰站起身来说道:「时辰到了,走,看</p>

  热闹去。」</p>

  兴安走在最后,掏出了几枚银币给这几个陪</p>

  酒的仙女递了过去,虽然一言不发,但是那副阴</p>

  毒的模样,让这个仙女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p>

  直冲脑门,惊恐不已。</p>

  兴安临出门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p>

  眼,让几个仙女身子一抖,牙关打颤。</p>

  兴安出了门,才收起了那副阴毒的模样,好</p>

  生调整了一番自己的表情,才摇了摇头,疾走了</p>

  几步,追上了陛下</p>

  他不是在陛下面前一套,在陛下背后一套的</p>

  人,只是有时候,他需要变成那个阴毒的人,变</p>

  成那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就会变成这副模样</p>

  好在,在陛下手下做事,除了陛下刚登基清</p>

  宫的时候,兴安要用到心狠手辣这个模样的时</p>

  候,很少很少</p>>

  通常情况下,兴安得配合于少保变着法劝陛</p>

  下仁恕之道,论心狠手辣,兴安和陛下还是差得</p>

  远。</p>

  「请师宴之后,若是中了还好,左右再摆一</p>

  桌谢师宴鹿鸣宴,若是不中,那就坏了。」朱祁</p>

  钰一边走一边和商辂说着话。</p>

  「臣知晓。」左右无外人,商辂称臣不称我,</p>

  胡尚书教过商辂,恭顺之心四个字要时刻谨记于</p>

  心,才能在朝堂上立于不败之地。</p>

  「你知道?「朱祁钰奇怪的看了商辂一眼,商</p>

  辂对这请师、谢师这一套是避如蛇蝎,怎么知晓</p>

  朱祁钰要说什么?</p>

  过夫痛苦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商格。</p>

  商辂好一番斟酌了,才恭敬的回答道:「若</p>

  是中了,就是进士,便是士大夫,那就是入了</p>

  门,是门里人,若成了门里人,就是一类人。「</p>

  「若是不中,不摆这谢师宴鹿鸣宴,那便是</p>

  门外人,逢年过年,就要比对老丈人还要恭敬,</p>

  才能维持这微弱的关系,稍有不慎,这关系反而</p>

  就断了,若是仅仅断了还好,若是再恶了恩师,</p>

  那便更难了。「</p>

  「不中,则是如履薄冰。可是维持这关系,</p>

  那花销便是海里去了。」</p>

  「所以科举又叫跃龙门,门里门外,截然不….同。」</p>

  朱祁钰走到了兴安早就打点好准备的雅间</p>

  里,这里是这场请师宴里,最好的位置,即便是</p>

  出来看热闹,兴安也不允许陛下上面还有人。</p>

  大明的天,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p>

  商辂用精干的语言,三言两语的将龙门二字</p>

  解释的清楚明白。</p>

  他之所以能够如此清楚的表述明白,完全是</p>

  切身感受,年轻时候的商辂,若是倾尽家财,大</p>

  抵还能请这么一次恩师,可是不中,那之后的开</p>

  销,绝非商辂本就贫寒的家境能够承受的了。</p>

  「开始了。」朱祁钰微眯着眼看着台下。</p>

  这灯火通明之下,忽然这红袖招内的灯盏皆</p>

  灭,陷入了一片的黑暗之中,这台上两列仙女</p>

  们,羊着明亮的灯,走上了台,音乐四起,台上</p>

  的仙女举着灯盏,身姿在灯光中曼妙雅致。</p>

  朱祁钰嘴角抽动下,冷冰冰的说道:「石灰</p>

  喷灯。」</p>

  这些仙女们手里提的灯,正是石景厂捣鼓出</p>

  来的石灰喷灯,因为轻油稀少,这种喷灯的使用</p>

  到了今日,仍然局限在很小的范围之内,最富足</p>

  的地方,大约是松江府,轻油在松江府集散。</p>

  这轻油喷灯,出现在了仙女的手中,可见今</p>

  日请师请的一定是贵客,摆出了这么大的排场。</p>

  这轻油喷灯的玻璃罩是琉璃,在灯光下流光</p>

  溢彩,色彩斑斓。</p>

  「僭越。「兴安站起身来,敢当着陛下的面儿</p>

  僭越,属实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p>

  朱祁钰却示意兴安坐下,朱祁钰从来没说过</p>

  这石灰喷灯不准民用,松江府的匠城里的路灯,</p>

  朱祁钰就准了。</p>

  只不过轻油很贵重,轻油用在这地方,让朱</p>

  祁钰有些心痛不已,好东西被糟践了那种心痛。</p>

  泰安宫里的灯里只有一颗灯芯。</p>

  商辂自然知道其贵重,他平日里都是能省则</p>

  省,用在这种地方,让商辂有些坐立不安。</p>

  「认识下面的人吗?」朱祁钰侧着头对着商辂</p>

  问道</p>

  这请师要请老师父,那老师父自然得是德高</p>

  望重,这进门来的老师父,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p>

  人的目光。</p>

  认得,承务郎右春坊右替善兼翰林院检讨</p>

  钱溥。〝商辂语气不善,这算是他的老冤家了。</p>

  这钱溥是翰林院经筵官讲筵学士、右春坊大</p>

  学士、咨政大夫兼户部右侍郎萧链的门下走狗,</p>

  这钱溥在翰林院就和商辂闹得不可开交,老死不</p>

  相往来,商辂去了太常寺也不清净,换成了萧镃</p>

  整天寻些由头,为难商辂。</p>

  商辂和这钱溥、萧镞在争什么?</p>

  争夺主持稽戾王实录的编纂。</p>

  就从这名字起,商辂就和钱薄的意见不同,</p>

  商辂坚持以《稽戾王实录》来编纂,而钱溥则要….以《正统君实录》来命名。</p>

  正统君大抵和当年建文君命名法是相同的。</p>

  既然是实录,那必然是皇帝的实录,以王相</p>

  称不合适,以君恰当。</p>

  商辂作为主持编纂者,在请教了胡淡之后,</p>

  坚决以稽戾王三个字为命名,尤其是戾一字,这M.</p>

  是陛下当年钦定的谥号,是盖棺定论,绝无更易</p>

  的可能</p>

  朱祁钰还未说话,就看向了门口,这钱溥好</p>

  大的排场,光是开路的家仆就带了六七个,比朱</p>

  祁钰明面上带的人还要多。</p>

  相比较从不踏足烟花世界的商辂,钱溥一看</p>

  就是熟客,这一进门就直接奔着朱祁钰这雅间来</p>

  了,这里是整个红袖招最好的地方,这走到半</p>

  道,被拦了下来。</p>

  「我倒是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是谁!今天请</p>

  的是我,这雅阁我居然进不得?就是商辂那厮今</p>

  天在此,我也进</p>

  得!」钱溥直接被这一番阻拦给</p>

  气坏了,当场脸就被气涨红起来。</p>

  他是被请来的!</p>

  这被请了过来,居然进不得雅间?</p>

  「这钱溥这么惦念你?」朱祁钰听到钱溥半道</p>

  叫嚣,便看向了商辂,这钱溥显然是把商辂当成</p>

  了心腹大敌,心心念念比记挂老婆还要上心百</p>

  倍</p>

  「他那是恨我,恨我拦着他的路,他以为若</p>

  非我,这太常寺卿的位置应该是他的。,商辂又</p>

  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番,这梁子为何越结越深。</p>

  太常寺卿是个清贵的官儿,但也是九卿,尊</p>

  贵无比。</p>

  「那不是咱任命吗?」朱祁钰有些摸不清楚头</p>

  脑,京官任免向来朱祁钰圣意独断,连大明百官</p>

  之首于谦都只提供建议,从不参与决策。</p>

  这钱溥居然以为是他的?</p>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正常,这钱溥当年的恩</p>

  师可是户部右侍郎萧镃。</p>

  朱祁钰对卢忠挥了挥手,这阻拦钱溥的锦衣</p>

  卫们便不再阻拦,这钱溥吵吵闹闹的闯进了雅间</p>

  之内,这一进去,钱溥第一眼就看到了商路,刚</p>

  要喷两句假清高。</p>

  可是这钱溥一看到朱祁钰的时候,暗道:坏</p>

  了!</p>

  钱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若是看了黄历,决</p>

  计不会出门来这红袖招,他万万没想到,陛下能</p>

  来啊。</p>

  「商学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看,你</p>

  倒是想清净,可是有的是人不让你清净。」朱祁</p>

  钰并未理会吓失神的钱溥,反而对着商辂意有所</p>

  指的说道。</p>

  商辂想清净,门都没有。</p>

  朱祁钰不逼他,自然有的是人逼他。</p>

  在门里,就得一步一步的不断的往上爬,一</p>

  直爬到最高处,从官选官变成世袭官,才算是到</p>

  了终点,若是中问想停下,后来者就会捅死你这</p>

  个拦路虎,你不升就挡着别人上升的路了。</p>

  商辂其实在钱溥进门的时候,就知道,终究</p>

  是躲不掉了,从太常寺卿开始,商辂就只有一条</p>

  路可以走。</p>

  商辂俯首说道: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能</p>

  让臣把这《稽戾王实录》修完吗?」</p>

  朱祁钰没有为难商辂笑着问道:「多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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