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可啊!”

  “大王,息怒。”

  “大王杀不得啊……”

  那些滇国王公贵族大臣们,当即失了神,连忙劝阻道。

  一旦杀了秦国使臣,那可就再无回旋余地。

  投降献地,哪怕不能保留现在的权势,可至少能够保持荣华富贵。

  庄兴心中叹了一口气,对着刀斧手挥了挥手。

  一群刀斧手立刻退了出去,刘季松了一口气。

  庄兴看大多数王公大臣都站了出来求情,心中五味复杂。

  他并非真想要杀刘季,而是想要看看滇国的权贵大臣们,是否有决心共抗秦人。

  这一试,就让他有些颓废,心灰意冷。

  滇国不像秦国那般皇帝至高无上,他这个滇王只是滇地最大的贵族势力而已。

  其它贵族手中掌握的力量,才是滇地最强大的势力。

  若是滇人能够上下一心,还有一些希望,抗拒秦人。

  可一盘散沙,如何对抗?

  若是自己一意孤行,只怕不用秦人打来了,这些贵族们就敢废了自己这个滇王,去向秦王邀功。

  “滇王容禀……”

  刘季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秦使就先行回驿馆歇息,寡人要与滇国王公大臣商议一番。”

  滇王庄兴看着刘季,大有深意道。

  “外臣告退。”

  刘季知道这事急不得,只能老老实实道。

  滇王看着刘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等待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滇王回到自己的王位上,直接推翻了面前的木案。

  砰咚……

  木案上的竹简,毛笔,器具,以及大秦国书洒落一地。

  “大王息怒。”

  滇国大臣全部异口同声喝道。

  “寡人不敢不息怒,尔等未战胆已怯,让寡人在秦人面前丢尽颜面。”

  庄兴看着大臣们,咬牙切齿,愤怒不已道。

  “大王,秦人太强大了,非我等胆怯,而是无力抗衡啊!”

  “秦人鲸吞六国,平百越,并夜郎,定四夷,天下震动,四方部族藩国无不望秦而生畏啊!”

  “我滇国四面受敌,实在无力回天矣。”

  一众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言谈之间,无不透露着,畏秦,惧秦之意。

  庄兴怒其不争,哀其不幸道:“难道诸位,真的觉得投降之后,秦人就会放过尔等吗?岂不见山东贵族王族之下场?”

  “大王,不一样啊!那山东六国以上犯乱,不自量力,不是应当引以为戒吗?”

  “只要我等诚心归附,秦王必然不会为难我们,听说越人的日子越过越好了,滇人若是效仿,必能受到秦王厚待啊!”

  “一群贪生怕死之徒,秦人亡我大楚,岂能与之为伍?就算秦王大度,百年之后,到了九泉之下,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们?”

  “说的倒是轻巧,不投降又能怎么样?就算负隅顽抗,就像那些负隅顽抗的越人一般?最终还不是身死族灭,倒不如早些投诚依附,反倒能免去滇人血光之灾。”

  “被灭门亡族,我等才无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你不怕死,那你去抗秦,不要让秦人踏足滇地啊!”

  “嘴上说说,谁不会,可一旦秦人打过来,滇国必然会化为一片废墟。”

  “最好的结果,无非是秦人惨胜,我们亡国灭族。最坏的结果,还是我们亡国灭族,秦人大获全胜。”

  “左右横竖都是死,何必要自绝生路,你愿意死,没人拉着你,可我们不想死,滇地百族也不想流落他乡,被秦人灭亡。”

  一时间整个晋城王宫大殿,吵的不可开交。

  一旦有大臣开口宁死不降,必然会被群起攻之。

  滇王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见吵的差不多了以后,他才大吼一声道:“都吵够了没有?把寡人的王宫大殿当作集市了吗?”

  顿时,见滇王发怒,一众王宫大臣们,才停止了争吵,纷纷低下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滇王也很无奈,这些人名义上虽是自己的臣子,可都是独霸一方的权贵,不少人还是一族之长。

  能骂不能杀,否则滇地必将大乱。

  看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令尹,滇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不知令尹有何看法?”

  “大王,您才是是滇国的主人,滇国的命运应该由大王决断,臣永远是大王左膀右臂,支持大王的任何决断。”

  老令尹步履阑珊,白发苍苍,岁月在他那张老脸上留下了无尽沧桑。

  “都看一看,令尹才是滇国股肱之臣,国之柱石。”

  “再看看你们,成何体统。”

  庄兴一语双关,看着众臣,颇为不满道。

  “我等有愧,大王息怒。”

  这些大臣们,也都是老油条了,一个个神态自若,齐声喝道。

  滇国势力盘根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滇王也拿这些贵族毫无办法,只能挥了挥手道:“全都退下吧!寡人要仔细思量一番。”

  滇王庄兴说完,便大手一挥,拂袖而去。

  “恭送大王。”

  众人立刻躬身一拜,然后神色匆匆,各自离去。

  咸阳宫……

  扶苏从大殿外走了进来,来到嬴政面前,直接跪了下去道:“儿臣拜见父皇。”

  嬴政站了起来,扶起扶苏,打量着他道:“商营司关乎重大,政务繁忙,吃了不少苦吧?”

  “父皇,儿臣不怕吃苦,为了帝国尽力,乃儿臣之幸。”

  扶苏目光清澈,十分坦然道。

  “那就好,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嬴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神色和蔼道。

  “儿臣想出海,不想留在咸阳。”

  扶苏目光坚定道。

  “出海?”

  “怎么?不喜欢商营司的公务吗?”

  嬴政怔了怔,看着扶苏,严肃道。

  扶苏苦笑道:“不,父皇,儿臣只是想出去走一走,商营司这几年来已经步入正轨,儿臣不愿在此徒耗年华。”

  “出海做什么?”

  嬴政感觉有些伤脑筋,这小子,从小到大就认死理。

  “父皇,儿臣想要出海教化那些茹毛饮血的土著。”

  扶苏语气坚定道。

  “你可知出海有多少凶险?”

  “朕是君王,可终究也是一位父亲。君王可以无悔,父亲不能有憾。”

  “朕只想让你们平平安安的活着,是因为储君吗?”

  嬴政露出惆怅之色,叹息道。

  “儿臣一直都让父皇很失望,儿臣明白,在父皇心中,儿臣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但是儿臣会是一个好儿子,也会是一个好臣子,永不叛秦,永不逆父。”

  “父皇说过,海外乃是大秦帝国的未来百年战略,不容有失。”

  “儿臣既非太子,身无储君重任,做为大秦帝国长公子,儿臣有自己的使命。”

  “这世间没有人比儿臣更适合率军远洋出海,除非父皇不信任儿臣。”

  扶苏执拗道,言辞凿凿,不惜顶撞嬴政,据理抗争道。

  嬴政看着有些歇里斯底的扶苏,露出苦笑之色道:“朕有点怀念你小的时候,你跟你母妃很像。都是这般执拗,宁死不屈。”

  说到这里,嬴政露出黯然之色。

  耳边仿佛又想起了那美妙的歌声,盘旋脑海挥之不去。

  扶苏看着父皇双目紧闭,神色哀伤,心情也十分沉重。

  从小到大,父皇都很疼爱自己,对自己百般呵护。

  “父皇,儿臣只想为帝国尽一份力。”

  扶苏心情也有些沉重,有些彷徨道。

  “朕之所以给你取名扶苏,就是因为你母妃非常擅长唱楚歌山有扶苏,动人心弦,余音缭绕,让朕终生难忘。”

  “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对你给予厚望,希望能把你培养成大秦帝国的继承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朕纵使贵为天下主宰,也改变不了你。”

  嬴政难得敞开心扉,与儿子谈心。

  扶苏当即对着嬴政跪了下去,低声道:“儿臣无能,辜负父皇的苦心。”

  “不,朕始终想不明白,后来朕才明白。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而是你天性善良,就像你的母妃那般。”

  “朕想要改变你的天性,给你施加了太多压力,是朕错了。”

  “朕不应该勉强你,所以朕选择了子婴。”

  “子婴虽少小聪慧,可毕竟还太年轻,一旦朕有意外,朝廷必有奸佞作祟。”

  “大秦帝国自献公以来,再无昏庸之主,世代明君,以天下先,以霸业继。”

  “朕心力憔悴,每日忧心忡忡。虽有二十多个公子,但却无一人能够为朕扛起天下重担。”

  “朕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药,寻找天下方士炼丹。”

  “朕是天下之主,可谁又能明白,面对死亡,朕这个后继无人的天下至尊,也会心生恐惧,日夜备受煎熬。”

  “朕很怕大秦帝国二世而终,死后有何颜面面见大秦的列祖列宗。”

  “朕不能死,也不敢死,你能明白朕内心深处的无助与惶恐么?”

  嬴政声音平淡,可言语之中,却毫不掩饰自嘲与无奈。

  此时的他,就是一个与自己儿子,敞开心扉畅谈的慈父。

  虽说六国余孽几乎被自己横扫一空,即便剩几只漏网之鱼,也无伤大局。

  即便没有了刘季,项羽之流……

  可只要大秦帝国的君王昏庸无能,仍旧会有后来者威胁大秦帝国的统治。

  很快大秦帝国就能够开启蒸汽时代,朕一定会带着大秦帝国征服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