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它永无止境 第 31 章 女性的眼睛

小说:为什么它永无止境 作者:柯遥42 更新时间:2023-09-05 09:44:14 源网站:笔趣阁
  &ldo;当她在娘家的时候,她作为&lso;女儿&rso;被&lso;父兄&rso;庇护,既然父亲违背了身为家主的规则,那么兄长就把败德的父亲杀掉并取而代之;当她嫁了人,她就成了&lso;丈夫&rso;的私有物,所以丈夫打她就变得天经地义。

  &ldo;我甚至可以说,如果有一天阿克西妮亚的哥哥也讨了老婆,如果他也像司捷潘殴打阿克西妮亚那样毒打自己的妻子,那这个女人也会立刻落进一样的命运‐‐因为在哥萨克,谁也夺不走一个男人打老婆的权力。

  &ldo;这里面根本就没有阿克西妮亚的复仇,这里面只有权力的更迭,掌握她命运的人从父亲变成哥哥,再变成丈夫、情夫,他们每个人都认可这套规则,包括阿克西妮亚自己‐‐她唯一的叛逆,就在于她虽然也认定自己是个奴隶,是个附庸,她却胆敢背叛自己既定的&lso;主子&rso;,挑选并跟随一个&lso;新主人&rso;。&rdo;

  赫斯塔深深吸了口气,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激昂。

  艾娃深深地凝望着赫斯塔,&ldo;你在愤怒吗,优莱卡?&rdo;

  整个玻璃房子陷入了一片寂静,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沉静起来,她们有的望着赫斯塔,有的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目光也被点起了一层朦胧的火光。

  &ldo;这怎么能不让人愤怒?那整个村庄,整片土地,所有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全都是共谋!&rdo;

  赫斯塔食指的指节用力敲击着《群山》的封面,&ldo;所有人一起维系了一个牢笼,在这个笼子里,被榨干了一切的女人是&lso;母亲&rso;,守节又勤快的女人是&lso;妻子&rso;,贞洁而年轻的女人是&lso;女儿&rso;。

  &ldo;除了这三类人,剩下的都是&lso;母狗&rso;,是&lso;婊子&rso;,是&lso;长尾巴蛆&rso;,是&lso;荡妇&rso;‐‐而所有&lso;母狗&rso;&lso;婊子&rso;&lso;长尾巴蛆&rso;和&lso;

  荡妇&rso;们会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所有&lso;高尚的哥萨克男人&rso;生活中最稀松平凡的日常‐‐&rdo;

  艾娃第一个笑了起来。

  &ldo;您在笑什么?&rdo;阿尔佳看向艾娃,她小声问道,&ldo;难道您觉得优莱卡说得不对?&rdo;

  &ldo;不,她说得对极了。&rdo;艾娃轻声道,她的目光扫向赫斯塔,&ldo;优莱卡,我该怎么说?你真是幸运得让人嫉妒。是的,你没有父亲,没有兄弟,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所以你天生就有一双&lso;女性的眼睛&rso;。&rdo;

  &ldo;女性的眼睛……&rdo;赫斯塔没有听懂,&ldo;这里每个人都有一双女性的眼睛。&rdo;

  &ldo;那是我们自己用刀子割开的,&rdo;艾娃淡淡道,&ldo;这里每一双睁开的眼睛,都沾满了过去的血泪。&rdo;

  艾娃扶着椅把,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缓缓走过玻璃房子狭窄的空地,停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ldo;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曾教导我和几个兄弟姐妹,人不但要在自己的身边寻找榜样,还应当去更广阔的天地中寻找,不论它来自真实的历史,虚构的故事抑或其他。

  &ldo;找到一个伟大人物,让他成为你的精神坐标,那么从今往后,你在人生的道路上就将永不迷失。

  &ldo;我第一次读《暴风雨下的群山》,是在我九岁的时候。我用了一天零一个晚上把整整八卷的《群山》读完……那时我完全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对,相反,我沉浸在这波澜壮阔的史诗中,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lso;哥萨克&rso;这个词在当年带给我的震撼,哥萨克,突厥语,意为&lso;处处自由的人&rso;。&rdo;

  赫斯塔皱起了眉头,&ldo;……所以您当时找到的&lso;坐标&rso;是?&rdo;

  艾娃笑了一声,带着自嘲,&ldo;还能是谁,当然是《群山》的男主人公,格里高利。我记得,整整一个月,我像魔怔了一样,成为了一个&lso;精神哥萨克&rso;。&rdo;

  赫斯塔望着艾娃,一时竟无言以对。

  艾娃深深地呼吸,她转过身来,望着灯光下的众人,轻声道:

  &ldo;&lso;只有野草是这样在土地上生长,它吮吸着能创造生命的土地的奶汁,漠不关心地接受阳光的抚爱和恶劣天气的摧残。在暴风雨致命的袭击中驯顺地倒下去。然后,把种子迎风撒去,同样是那么漠不关心地死去,枯萎的草茎沙沙作响,向照耀着死亡的秋阳致敬。&rso;&rdo;

  艾娃吟诵着她最为熟悉和喜爱的段落,缓慢地走过每一个人的身旁。明黄色的灯在她身后投下淡淡的影子。老人的声音是如此铿锵有力,让人想起一面在风中猎猎飘扬的战旗。

  &ldo;如果你们读过另一本十四区的小说,《暴风雨的儿女》,也许会更加理解我幼年时对格里高利的偏爱‐‐《儿女》中的保尔&iddot;柯察金像一个站在时代光芒中的人,《群山》的格里高利则是投在地上的影子,尽管他们都被卷进了时代的洪流,但柯察金身边始终有一个朱赫来,朱赫来成了他的精神导师,就像一位父亲和亲切的朋友‐‐而格里高利,什么也没有。

  &ldo;保尔&iddot;柯察金是一个被选中的人,被爱护的人,格里高利则像一根野草,他不得不在时代的疾风中被推搡着进行选择,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死,可是,他根本不在乎。

  &ldo;在他身上有一种冷漠的蛮勇,阳光爱抚他,他决不感激,风雨摧残他,他视之如常。所以我喜欢这个角色,喜欢得要命。&rdo;

  赫斯塔忽然咬紧了牙关。

  直到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当艾娃问她&ldo;为什么你一刻也没有将它放下&rdo;时,她答不上来‐‐在对格里高利的厌恶之下,她同样感受到了艾娃所说的这一股&ldo;冷漠的蛮勇&rdo;,这爱恨交加的矛盾令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或许它看起来丑陋而残暴,甚至带着一种动物性的劣等,但这股不知廉耻的野蛮却在赫斯塔心中激起了惊人的骇浪。

  哥萨克人的一切让她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在短鸣巷的生活,在老查理的后院之外,整个短鸣巷的秩序幽暗而森严。那种生活像是烙印在她童年的梦魇,残酷且经久不衰。这些遥远的过去如今正牵引着她,像午夜的魔笛,让她不由自主地捧着这本书,一页页地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