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阴雨天,奎亚那自贸区,鲲鹏赌场顶楼,总经理室。

  4米多高的落地窗前,杜蔚国叼着根正宗的哈瓦那雪茄,望着街道上摩肩接踵,满脸兴奋的赌客们,缓缓的呼出烟气,语气感慨:

  “这些赌客还真是疯狂啊,才刚刚发生过爆炸事件,死了十几个人,他们都不怕的吗?”

  “呵呵,怎么不怕?他们怕极了,他们怕来的太晚,就抢不到筹码了!我听说,圣治敦码头,紧急加了两倍的航班,仍旧一票难求~”

  叶寒缓步走到杜蔚国的身边,跟他并肩而立,笑着打趣道:

  “老板,您的办法是绝好的,但是您终究不是赌徒,所以不理解赌徒的侥幸心理。

  为了几百美元的免费筹码,别说前几天前爆炸,就算今天爆炸,都阻止不了他们过来。”

  几天前,自贸区麒麟酒店发生自爆事件,当场就死了十几个倒霉的赌客,伤了无数。ъΙQǐkU.йEτ

  才刚刚开业没多久的鲲鹏赌场,肉眼可见的冷清了下来。

  杜蔚国抵达奎亚那之后,眼见赌场门口罗雀,大手一挥,制定了一个破天荒的酬宾活动。

  他也不是啥营销鬼才,自然也没啥奇谋良策,但是他丫的有钱啊,就一条。

  砸钱。

  每天前100名到赌场的游客,奖励1000美元的砝码,前300名,500美元,前1000名,200美元,但凡到场的,都有20美元。

  这些砝码都是可以即刻兑现的,真金白银,没有任何套路,这活动就是效仿后世短视频平台的砸钱引流方案,每天至少烧掉超过百万美元。

  效果也是自然立竿见影,瞬间就吸引了无数赌徒,鲲鹏赌场比之前还要热闹几分,人满为患。

  赌徒嘛,只要手里有了筹码,是绝对不会转头就走了,少不得博弈两把,输得吊蛋精光,血赚。

  叶寒话锋一转:

  “当然,这也跟您煞神爷亲自镇场有关,这两天,欧洲那边有头有脸的黑帮老大,纷纷带人过来捧场了。”

  杜蔚国笑着调侃道:

  “赌徒心理,叶老,您舍家撇业,不远万里的跟着我,算不算也是一种赌徒心理啊?”

  叶寒理所当然的说道:

  “当然算,我可是资深的老赌棍了,赌徒心理深入骨髓,这次来奎亚那,可是把老命都压上了。”

  杜蔚国挑了挑眉:

  “哦?命都压上了,赌得这么大?您就不怕下错了注,最后一败涂地?”

  叶寒微微一笑:

  “嘿嘿,老板,我可是最纯粹的赌徒,讲究落注无悔,既然压了宝就不会后悔,再说,我老头子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下注。”

  听叶寒管他叫老板,杜蔚国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得见眉不见眼。

  “叶老,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落注的?”

  一听这话,叶寒顿时收起戏谑的表情,郑重其事的说道:

  “卫斯理先生,我老头子可不是心血来潮,早在大澳的时候,我就认真研究过您的所有事迹,其实,我还去港岛拜访过您。”

  杜蔚国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你还来港岛找过我?”

  叶寒点头:

  “是,您召开第一届黑道大会之后,我就过海去港岛找过您,只不过当时,您好像是在追捕什么厉害的家伙,无暇分身,后来更是直接消失了。”

  那個时候,杜蔚国正在追杀血獠,后来在上环码头,被中情局跟共济会算计,差点被炸得粉身碎骨,然后直接去高丽爆了艾伦的狗头~~

  杜蔚国点头:

  “是,那时候被事情绊住了,东渡去了高丽跟东瀛,叶老,您当时找我什么事?”

  叶寒白眉挑起:

  “您可是港岛的总瓢把子,江湖上的事都归您管,我想请您给断断,新花园赌场的官司~”

  “嘿~”

  杜蔚国笑得有点尴尬:

  “叶老,其实您和新花园之间的事,后来我听人讲过,也大概都知道了,而我跟霍先的关系,想必您也清楚,您就不怕我偏袒?”

  叶寒摇头,斩钉截铁:

  “不怕,您煞神爷虽然杀伐果决,但是从来都错杀过一个无辜的人,做事也公道,讲理,这也是大伙都服您的缘由。”

  你确定,这些矮骡子服我,不是因为怕死?

  杜蔚国心中暗暗腹诽,表面上却是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演戏嘛,他现在也算是老戏骨了。

  “叶老,您老太抬举我了,我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

  叶寒笑得很豪迈:

  “哈哈哈,老板,您太谦虚了,这次您请我来奎亚那当总经理,不就是为了平了我和新花园之间的恩怨吗?

  这天大的人情,我领,您煞神爷做事大气,豪气干云,我老叶也不含糊,把老命拼了,也让这鲲鹏赌场四平八稳,一飞冲天!”

  “呃~”

  杜蔚国知道叶寒误会了,他挖叶寒,单纯是因为他是赌圣,跟何先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偶遇。

  不过这个误会很美丽,不仅无伤大雅,百利而无一害,杜蔚国索性也就不再解释了。

  就在此时,苏离敲敲门,随即推门走了进来,语气沉稳:“卫斯理,有点情况。”

  杜蔚国点头,拍了拍叶寒的肩膀:

  “叶老,鲲鹏赌场以后就交给您了,乾纲独断,放手施为就好,不用有任何顾虑,有事就找苏离。”

  “好的,老板,我清楚了,您赶紧去忙吧。”

  叶寒沉浮许久,自然也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杜蔚国事情繁多,而且都是天大的事,连忙回道,还不忘朝苏离颔首示意。

  这间总经理办公室,以后就是叶寒的了,杜蔚国根本没空,也不可能蹲在这里看场子。

  而苏离,他的核心作用也是情报网络,平时统管自贸区全局,目前已经把办公室挪到了办公楼。

  片刻之后,杜蔚国和苏离并肩走在六楼的走廊里:“什么情况?”

  苏离沉声回道:

  “克格勃跟军情六处几乎同时发来了消息,已经查到幕后主使者了,是一个叫特里克·穆里耶兹的法国人。”

  听见这个无比陌生又拗口的名字,杜蔚国的眉头皱起:

  “这个家伙,什么背景?”

  苏离的语气有点玩味:

  “穆里耶兹家族是法兰西的老派财阀,盘踞在波尔多,靠纺织跟酿酒起家,历代家主,都是共济会的高桌议员。”

  杜蔚国煞气瞬间升腾而起,咬牙切齿:“果然是共济会?”

  苏离摇了摇头:

  “还真不是,这个叫特里克·穆里耶兹的家伙只是穆里耶兹家族的旁系,平时在米兰经营一家高级订制西装店,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绝对进不了共济会的门槛。”

  杜蔚国眉头拧起:“所以,他只是个替罪羊?背后还有真正的主使者?”

  苏离点头:

  “应该是这样,娜塔莎跟曼妮也同时表示,还在继续追查,不过这个叫特里克的家伙现在已经失踪了,可能需要费点时间。”

  杜蔚国停下脚步,语气低沉:“失踪?估计是被灭口了。”

  苏离认同:“嗯,是,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个幕后主使者行事谨慎,狠戾,断然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杜蔚国在落地窗前站定,给苏离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缓缓的吐出烟气:

  “苏离老哥,你马上联系索罗斯,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我就要亲自去波尔多品红酒了。”

  苏离语气凝重:

  “卫斯理,你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我感觉这件事应该不是共济会干得,是有人在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杜蔚国目光幽远:

  “苏离老哥,放心吧,我心里清楚,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共济会的情报能力无与伦比,尤其在欧洲,只手遮天,可以最快的给我想要的答案。”

  苏离皱眉:

  “既然他们的情报能力那么强,想必此刻早就查到这个特里克了,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呵呵~”

  杜蔚国冷笑,语气凛冽:

  “为什么?装傻呗,所以说,这件事即便不是他们干的,想必也脱不了干系,**底下不干净。”

  就在此时,一个精干的亚洲面孔年轻人快步走来,他叫戚豪,民团第一大队队长,今天轮值负责赌场的安保。

  戚豪语气沉稳,不卑不亢:

  “先生,苏总,外面有个叫索罗斯的外国人指名要见您。”

  杜蔚国跟苏离对视一笑,说曹操曹操到,幕后黑手应该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鲲鹏赌场顶楼,除了办公室,还有几间装修的简约大气的会客室,其中一间里,杜蔚国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了索罗斯。

  今天来的,除了索罗斯之外,还有一个气度沉稳的瘦高白裔老头,穿着考究,发型一丝不乱。

  他叫莱昂纳多·穆里耶兹,法兰西穆里耶兹家族当代家主。

  “卫斯理先生,久仰大名,这次自贸区遇袭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既然涉及到了我们穆里耶兹家族,我觉得有必然亲自拜访,解释清楚。”

  莱昂纳多这老头说话倒是挺痛快的,开门见山,毫不拖沓,杜蔚国微微一笑:

  “很好,莱昂纳多先生,我欣赏你的坦诚,那就请您解释一下吧。”

  莱昂纳多颔首,语气沉静:ъΙQǐkU.йEτ

  “卫斯理阁下,特里克虽然姓穆里耶兹,但他只是家族的旁系子弟,他确实知道共济会的存在,但绝不是共济会的成员。

  会里的具体事务,更是从来都没涉及过,所以,袭击奎亚那自贸区这件事肯定与共济会无关。”

  杜蔚国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语气有些发冷:“所以呢?”

  面对杜蔚国的强大压迫,莱昂纳多并没有慌乱,语气依然平缓:

  “特里克只是个放荡的无赖,平时只会趴在女人的肚皮上耍威风,他没有动机,更没有实力策动袭击事件,挑衅阁下。”

  杜蔚国的表情彻底阴冷起来,语气也变得冷冽:

  “所以,伱今天特意过来找我,只是为了狡辩开脱?”

  煞气盘旋,室内温度骤降,索罗斯浑身颤抖,下意识的夹紧了裤裆,他又开始拉拉尿了。

  莱昂纳多的脸色也瞬间白了一下,不过依然非常镇定:

  “不,卫斯理阁下,请你容我把话说完。”

  杜蔚国现在的耐心确实变差了,他的声音极度冷漠:“那你就直接挑重点说。”

  “好。”莱昂纳多也不生气,估计也是不敢生气:

  “很明显,在这件事情上,愚蠢的特里克只是做了一只替罪羊,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

  杜蔚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继续。”

  莱昂纳多暗暗的吸了口气,仿佛在下定什么决心一样:

  “特里克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他曾经在格勒诺布尔大学读过两年,跟厄尔是同年。”

  杜蔚国眼神一凛,脱口而出:“厄尔?厄尔·罗斯柴尔德,钟匠?”

  莱昂纳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还暗暗的呼出一口浊气,为了摆脱自己家族被煞神血洗的厄运,他出卖了共济会的当代会首,祸福难料。

  听见厄尔这个名字之后,杜蔚国心中笃定,罪魁祸首必然是他,老仇人了,绝不会错,而且算无遗策,滴水不漏,也确实是厄尔的一贯风格。

  杜蔚国点了根烟沉吟片刻:“厄尔被共济会除名了?”

  莱昂纳多点头:

  “是,早在一个月半前,阁下刚刚从东瀛回到港岛的时候,厄尔就被正式除名了。

  并且,他还同时被罗斯柴尔德家族除名了,现在,按照约定,共济会也一直都在追捕他。”

  “呵呵呵~”

  杜蔚国笑得很渗人:

  “追捕?你们共济会如此神通广大,连我都躲不过你们的搜寻,厄尔只是个普通人,追了一个多月还没结果?”

  莱昂纳多摇头:

  “卫斯理阁下,厄尔出本来就自共济会,熟悉我们的一切,而且他也极其聪明,非常善于隐藏,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合情合理,就算杜蔚国也不得不承认,厄尔确实奸诈似鬼,智近似妖。

  行事更是谨慎,从来都是藏在幕后操控,绝不会把自己置身险境,想抓住他,难比登天。

  杜蔚国呼出烟气:

  “请问,莱昂纳多·穆里耶兹先生,那你们现在对厄尔是个什么态度,弃子?任我处置?”

  杜蔚国突然呼唤他的全名,莱昂纳多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在意,毫不避讳的肯定道:

  “是,如果阁下抓住他,任凭处置,我们共济会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可以提供必要的支持。”

  “哦?”

  杜蔚国笑得饶有深意:

  “据我所知,厄尔可是共济会当代会首的儿子,虽然是私生子,但是却是最出息的,莱昂纳多·穆里耶兹先生,你确定,你真能代表他的意愿。”

  木已成舟,莱昂纳多此刻也是豁出去了,摊了摊手,语气笃定:

  “卫斯理先生,您并不了解我们,共济会从来都不是某个家族的私产,而是众多家族的利益共同体。

  我们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意愿,从而损害整体的利益,即使这个人是会首也不行。”

  杜蔚国对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很好,我听懂了,集体的利益至高无上,莱昂纳多·穆里耶兹先生,我没理解错吧?”

  “没错。”

  “好,那我最后再问一遍,厄尔任我处置,即便我把他千刀万剐,你们共济会也绝无异议,你能做主?”

  “是。”

  “很好。”

  杜蔚国扭头看向苏离:“苏离老哥,都录下来了吧?”

  苏离笑得老狐狸似的,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杜蔚国表情戏谑:“好,马上放来听听~~”

  “厄尔被共济会除名了~~”

  刚刚杜蔚国跟莱昂纳多的对话,马上就重放在这间贵宾室里,清晰无比,甚至连呼吸声都能听出来。

  杜蔚国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离老哥,马上把这份录音发给克格勃,军情六处,还有中情局,摩萨德。

  告诉他们,厄尔现在只是一条丧家之犬,已经没了共济会的庇护,谁能帮我把他挖出来,就能对我进行一次免费的委托。”

  “好嘞。”

  苏离差点憋不住笑,一直淡定,稳如泰山的莱昂纳多老脸却涨成了猪肝色,差点吐出老血。m.bīQikμ.ИěΤ

  太特么损了!

  杜蔚国这一手,杀人诛心,不仅挑拨了莱昂纳多跟会罗斯柴尔德族之间的关系,还把他永久的钉在了耻辱柱上。

  毕竟出卖同僚的罪名,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非常重,也格外招人记恨。

  对一个享誉百年的老牌家族来说,更是灭顶之灾,从这一刻起,穆里耶兹家族无可避免的开始步入衰落。

  与此同时,危地马拉城,西北方向直线距离500多公里,人迹罕至的雨林中,一栋隐没在密林深处的小木屋。

  说是木屋,其实就是用木头随便堆砌的一个窝棚,潦草至极,勉强能遮风挡雨罢了。

  此刻,钟匠厄尔正双手抄兜站在木屋门口,浑身泥泞不堪,甚至还有几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滴血。

  厄尔却毫不在意,眼神依然桀骜,嘴上还挂着笑:

  “呵,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梅林·布兰特,穆德·鲁维奥,还是纳纳华特辛?”

  他说的西班牙语,非常流畅,但是木屋里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厄尔撇了撇嘴,拖起了长音:

  “又或者,我该叫你永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