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郑和、李景隆的行动,朱允炆并不知情,遥远的距离,让信息传递变得尤为缓慢。

  所谓的八百里加急,不过是古人夸张的说法。

  真正的八百里加急,大多只能跑五百里。

  如果郑和写了一封急报,安排福宁府的驿使以八百里加急递送京师。

  驿使兄弟一看地图,不过一千五百里而已,简单。

  背上公文包,准备好吃的喝的,飞身上马,喊一声“我去也”,然后便一骑绝尘。

  还没走出百里,道路突然变得泥泞不堪。没办法,老天爷下雨,谁也管不着,那您受累了,记得慢点,万一摔下马扭断脖子,也只能说你倒霉。

  若是您要过山,那可要小心点,落石危险,快速通行,万一……

  哎,好吧,安全经过危险区,突然看到前面被石头挡了路,没办法,马留这里吧,自己爬山而去,只能等下一个驿站找匹马了。

  若是过河的桥断了,恰巧附近没船,那您只能绕远路了。不远,多走一段,也就二百多里路,就是这么多,谁让咱大明地广桥少、官道少呢……

  等你风尘仆仆,要死要活到了京师,一算时间,好嘛,地图上一千五百余里的路,原本打算跑三天的,结果硬生生跑了六天。

  特急件给弄成了平邮,这个……

  皇上也不好怪你的,毕竟福建那边路不好走。

  你且休息,二天皇上写好了回信,麻烦你再送回去。

  回去倒是轻车熟路,一路顺风,没下雨,没断路,桥也修好了,花了四天到了福建,兴奋地到海边一看,傻眼了:

  郑和的船呢?

  找人一问,八天前就出航了。

  咋办?

  还能咋办,作为送快递的,天涯海角也得让收件人签收不是。

  只能追。

  沿着海岸线一路追,一路打听,等找到郑和,这位兄弟已经在路上颠簸了二十多天。

  消息传递,时效性很重要。

  若是七月的风,八月的你,这就不好了。

  就是因为知道消息传也传不过去,就算是传到了,该发生的也发生了,所以朱允炆选择了不动,选择了等待。

  五月三日,朱允炆在省躬殿设家宴,招待远道而来,参与太祖忌辰的藩王、驸马等皇室宗亲。

  在酒宴开始没多久,周王朱橚便停杯哀叹,伤心痛哭起来。

  朱橚一哭,其他藩王不哭也不合适啊,虽然是家宴,但毕竟是参与太祖忌辰的,于是,好好的家宴,哭成一片。

  朱允炆皱了皱眉,对朱橚道:“周王叔,今日家宴,便不需如此感怀了吧?太祖若在,也必不希望我等伤心过甚。”

  朱橚擦了擦眼,其他人的哭声也小了。

  “太祖若在,又岂容皇上如此放肆,如今是朝廷内外,怨声载道,我今日哭,是为太祖之制而哭,是为我大明而哭。”

  朱橚说完,便哭嚎起来。

  朱允炆脸色有些阴沉,原来人家只是借太祖来压自己,哭只不过是拉同情的一种方式,告诉所有藩王,他是弱势的,他需要帮手。

  果然,朱桢楚王很快便站在了朱橚一边,道:“皇上,太祖宾天不足一年,我大明已是面目全非,太祖祖制,竟毫无人遵循,若是如此,我大明江山如何万世永昌?若重蹈大秦覆辙,如何是好?”

  朱允炆盯着朱桢,目光中透着冷意。

  你前面该怎么说怎么说,但后面一句话,实在是不应该加啊。

  大秦什么路?

  二世而亡!

  这是把自己比作胡亥了。

  自己从政这些天以来,办了多少大事,你们就知道听官员在那叨叨叨,就不知道出了王爷府,去看看外面人怎么说的?

  话说你们这一路穿州过府是怎么来的?

  全程坐在马车里,不闻不问?

  路过庄稼地的时候,就没找个老农问问?

  就算不问,多少也应该有眼睛,看看老百姓是哭还是笑吧?

  就因为违背祖制,你就如此指责,实在是过分了。

  就在朱允炆想要发怒的时候,燕王朱棣突然站了起来,道:“你们这是作甚?皇上励精图治,不过是为大明江山社稷,太祖祖制有不妥之处,更改以行正道,有何不对?”

  “太祖苛重税于江南,皇上改之,有何错?那里的百姓,也是我大明百姓。便是其他祖制,只要于我大明社稷有利,自当改之!”

  朱棣一席话,让其他藩王-震惊不已。

  如今的朱棣不同寻常,不仅是诸位藩王之首,还是京军改制的核心人员,是三大营的创始人,肩负着京军训练的任务。

  虽无兵权,但却有着极强的影响力。

  他的话,分量很重。

  “四哥说得对极。”

  代王朱桂站起来,对朱橚、朱桢等人说道:“祖制为太祖所定,然则未必适合。五哥言说朝廷内外、怨声载道,实属有些过了。据我所知,京师百姓,并无怨言,往来商贾,也无不平。哪里来的怨声载道?”

  朱橚怒目而视,刚想说话,不料朱桂便将矛头对准了朱桢:“大明面目全非?六哥说的是哪里?就因为皇上拿走了你二百万亩地,整个大明便面目全非了?”

  “十三,你放肆!”

  朱桢厉声怒喝。

  “我看是你放肆!”

  朱桂不甘示弱。

  他了解朱允炆的良苦用心,了解朱允炆改制背后的指向。

  皇上是为了大明江山,是为了百姓安泰,是为了社稷不朽!

  而这些人呢?

  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借祖制来压皇上!

  你们忍,我朱桂不忍!

  “够了!”

  朱允炆拍了拍桌子,道:“诸位乃是亲王,是朕的亲人,好不容易聚一次,争吵来争吵去,又有什么意义?”

  “周王叔、楚王叔,祖制能不能违,违了是好是坏,不需要朕来告诉你们,只需你们走出正阳门,去问问京师士民,言说好的,你们便记一笔,言说不好的,你们也记一笔,找千人万人问询,答案不便出来了?”

  “朕不是胡亥,大明江山也不是那大秦!朕只告诉你们,这世间没有什么祖制是不能破的!没有万年不变之成法!只要于百姓有利,于大明有利,你们有理,直接冲朕来,少在那里指桑骂槐,哭哭啼啼!”

  “朕不尊祖制,是不孝?是不忠?诸位王叔宗亲,若是认为谋大明千秋基业是朕错了,那好,朕便错给你们看!看看这江山,是满目疮痍了,还是日渐繁华,是穷困潦倒了,还是康平富裕了!”

  “朕是大明皇帝,连施政都要遵循太祖框架?那到底是朕在执掌大明,还是孝陵里的太祖执掌大明,亦或是你们这些王叔?

  “朕的江山,朕做主!你们还有异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