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朝会结束之后,朱允炆便换了便服,尚未到西安门,便看到了一袭翠绿锦袍的马恩慧。

  “皇后,今儿天气不错。”

  朱允炆走至近前,牵起马恩慧的手,轻声说道。

  马恩慧盈盈一笑,道:“皇上挑选的日子,老天爷也需要给点面子不是?也不知中华书局怎样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朱允炆看着柔美的马恩慧,道:“准不会差。”

  马恩慧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听闻皇上可是施了手段,也不知是什么法子。”

  朱允炆爽朗一笑,道:“皇后去了便知晓了。”

  出了西安门,便是西皇城根北街,向北左转,进入西十八街,过了珍珠桥,再向北便是成贤街,成贤街西面是国子监,东面不远是小教场。

  新华书局位于成贤街北端,朱允炆与马恩慧一路走,一路逛,等到了新华书局时,已过了半个多时辰。

  “好热闹。”

  马恩慧看向新华书局,门口人流如织,络绎不绝。

  朱允炆微微点头,看来这新华书局的招牌是打出去了,至于能不能留住人,形成一个品牌,那就需要慢慢经营了。

  “我们也去看看吧。”

  朱允炆笑着对马恩慧说道。

  马恩慧点过头,便想要走入人群,此时一人轻轻挡在了马恩慧与朱允炆身前,腰间一闪,露出了安全局的令牌,也没说话,便先一步走在前面。

  朱允炆与马恩慧进入了中华书局,里面已是人满为患,喧嚣一片。

  整个中华书局,开出四个区域,分为左堂、中堂、右堂、后堂四区。

  中堂区域,摆设的是史子集与前朝史书;左堂区域,摆设的是通俗小说、杂志文集;右堂区域,则设有《三字经》等少儿启蒙读物,同时也是笔墨纸砚售卖区域,亦是结账区。

  后堂区域最是热闹,可谓是绝不同于其他任何书坊。

  朱允炆借鉴了后世书店设置读书区的创意,将中华书局书铺后面的左右厢房腾了出来,设为博览区。

  文人嘛,都喜欢吵吵,谁都不服谁。

  看这个人写的文章不行,骂一句**。

  觉得这个诗写得矫情,还是**。

  文人相轻很正常,大家都是“指点江山在我,舍我皆是**”的心态,哪怕是自己有半瓶子酒,也能装作一瓶子晃荡。

  至于有多少真才实学,那就不好说了,反正眼高着呢。

  天下举人嘛,虽然拄着拐杖的老人不少,但毕竟还是年轻人为主,设置一个博览区,释放下他们的青春张扬也好,顺便还可以安排一些耳朵,偷听下最时潮的文化界消息。

  文人的思想动态,还是需要把握的。

  如果这些人在讨论程朱理学的时候,顺带讨论下朱熹纳尼为妾的事,臆想下当年老朱熹的风流,是没关系的。

  可如果在看《三国志通俗演义》的时候,不关注于内容本身,而是纠结于姓氏问题,天天想“我姓刘,你姓孙,他姓曹,为啥这天下姓朱”,那朱允炆会不高兴的。

  派刘长阁邀请他们参与下新刑具的测试工作,也算是为国做贡献了。

  “京本祖版《三国志通俗演义》?嘻嘻,为何还写了京本祖版四个字?”

  马恩慧拿起了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对朱允炆询问道。

  朱允炆解释道:“但凡刊印书籍,唯传播才显其价值。这四个字,其实是一种广告。”

  “何为广告?”

  马恩慧有些疑惑地看着朱允炆。

  难道“广告”是舶来词?

  朱允炆对期待的马恩慧道:“广告,便是广而告之,街边叫卖、吆喝是广告,酒楼商铺招牌、幌子也是广告。京本祖版四字,实为冠词,营卖书籍时,往往都会用到,比如那一本,冠词为精镌,那一本冠词为新刻……”

  马恩慧长了见识,拿起一本《水经注》,看着封面上的字,轻轻读道:“是书也,刻已数版,系皆伪舛,辄购求古本,敦请名士,按鉴参考,再三勘校,方成此版。”

  朱允炆见马恩慧又抬起头,便说道:“书坊之人,称这段话为识语。”

  “可这本书真的请了名士,再三校正吗?”

  马恩慧询问道。

  朱允炆一摊手,道:“这个便需要询问二王了,此书出自书局。依我看,不过是夸赞溢美之言,招徕顾客罢了。”

  马恩慧默默点头,看着店内购书者众,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之前臣妾还埋怨,耗费如此多银钱置办书局,如今看来,你是对的。”

  “那是。”

  朱允炆自信地笑道。

  走出中华书局,马恩慧看着隔壁竟也有不少文人,手持书籍在排队,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作甚?”

  朱允炆看了一眼,轻轻说道:“这是朱桂的生意,听说中华书局的事之后,非要参与其中,最后二王无奈,便给他出了个主意,售卖精致书柜、书架与书袋。”

  “短短时日,他竟做得如此迅速?”

  马恩慧有些惊讶。

  朱允炆笑道:“有利可图,自是不愿落于人后。现在看来,他是做对了。”

  “可是,你不是安排他回去……”

  马恩慧有些忧虑。

  朱允炆的安排马恩慧是知道一些的,朱桂上交封地,甘愿从商,自然需要一个稳定的营生,而朱允炆给他的营生,便是挖煤。

  煤炭,多产于山西、陕西等地,说不得朱桂还得回山西。

  朱允炆摇了摇头,道:“山东峄县有个大型煤矿,可交他营生。那里水运或海运,都方便一些。只是当下北地有些水道尚不通畅,只能走小船,这倒是一个问题。”

  马恩慧心头一惊,拉着朱允炆的胳膊,不安地说道:“修河乃是天下大事,不可任心而为。”

  修河,绝对不是后世,一台挖掘机便抗住了所有。

  在封建王朝,修河是关联着国本的事,

  隋炀帝开凿京杭大运河,隋朝灭了。

  元朝修了修黄河,天下反了。

  若朱允炆再来一次大动作,这天下……

  马恩慧很清楚,修河不是一条鞭法,也不是遏田产兼并,不是下达政策,执行政策这么简单的事。

  修河,需要征用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民工,而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