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朵颜三卫实则为兀良哈三卫。

  兀良哈是一个部落,在成吉思汗时,其部落长折里麦受封,于斡难河源头迁到洮儿河(东北嫩江支流)上游的搠河河畔。

  明初,朱元璋赶走了北元之后,经略东北。

  洪武二十年,朱元璋派遣冯胜远征辽东,兵不血刃降服纳哈出二十余万人。

  洪武二十一年四月,朱元璋“置泰宁、朵颜、福余三卫指挥使司于兀良哈之地,以居降胡”。

  此时,兀良哈成为了兀良哈人居住的地方。

  泰宁、朵颜、福余三卫,以泰宁卫最强,其指挥使阿扎失里是北元辽王,为成吉思汗幼弟铁木哥斡赤斤后裔,地位显赫。

  此时兀良哈三卫,泰宁卫为首,阿扎失里可以说是三卫之长。

  但毕竟阿扎失里身上流淌着黄金家族的血液,在臣服了大明两年多以后,阿扎失里反叛大明,带军队攻击大明边境。

  朱元璋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命令傅友德、郭英出征,击败阿扎失里。

  阿扎失里的叛乱与失败,让泰宁卫损失惨重,自此泰宁卫一蹶不振,朵颜卫趁机变强,逐渐成为了三卫之首,这才有了朵颜三卫之说。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大明对于兀良哈三卫或朵颜三卫,从来都没有形成过真正意义上的统治权,从开始,至最后,都是羁縻之策。

  包括此时的宁王朱权,其看似手握朵颜三卫八万骑兵,兵势威猛,但朱权对于朵颜三卫的控制力,并不强。

  真正管控朵颜三卫的,还是三卫各自的指挥史。

  朱权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并非是朵颜三卫,而是两万营州三护卫,这才是朱权可以在大宁安稳睡觉的本钱。

  刘长阁在天亮时分,打马进入大宁城。

  对于宁王朱权,刘长阁没办法隐藏行迹,若是偷偷摸摸来,被人发现,反而会说不清楚,光明正大的来,多少显得更坦荡,自然一些。

  朱权对于刘长阁的到来也是暗暗吃惊,不敢怠慢,在宁王府设宴招待。

  刘长阁初始时还风轻云淡,对于贬官大宁不以为意,但推杯换盏,酒意朦胧时,开始抱怨起来:“我刘长阁也是为朝廷立过功劳的,可如今呢?竟沦落到这等荒凉之地!可悲啊。”

  朱权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旋即举杯劝道:“刘大人正值壮年,他日必可返回京师,重享荣华,何必在意一时低谷?”

  “哈哈,宁王说笑吧,那顾三审已经成了安全局指挥史,焉能容我回去?纵是皇上想起,他也会想尽办法,将我留在京师之外!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经历,想要捏死我,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刘长阁一饮而尽,摔杯愤喝。

  朱权嘴角微微一动,刘长阁说得有道理。

  人一旦站在高位之上,便不会再甘愿回到以前的位置上。

  眼下,顾三审成了安全局指挥史,手握重权,想要挡住或除掉刘长阁,并不是什么难事。

  或许,刘长阁此人已是一颗废弃的棋子。

  观人醉酒,是朱权善用的手段。

  刘长阁越喝越多,到了最后,竟拉着一旁的侍女,指着朱权道:“此女,我要了,给,还是不给,说句话!”

  朱权看着放肆的刘长阁,起身摇头道:“刘大人,你醉了。”

  “我没醉!我现在告诉你,我刘长阁是奉秘旨来的,我要个女人你都敢拒绝我,哪天我回到京师,我一定,一定告你。”

  刘长阁脚步踉跄地走向朱权。

  “秘旨?”

  朱权微微抬了抬眉头,这倒是一个意外收获,不由道:“什么密旨?不过是你喝醉了胡言罢了。”

  刘长阁到了朱权面前,伸了伸手,几次都没抓到朱权,不由有些郁闷地喊道:“你能不能别晃,我都抓不到你了。”

  朱权看着站立不稳的刘长阁,不由摇了摇头:这个人,不过如此。

  “皇上说了,这大宁城里有人不忠心啊,那个人,就是,就是你……”

  刘长阁指着朱权说道,脚步更虚浮了。

  朱权浑身一冷,自己不忠?

  难道说刘长阁来这里,是奉皇上命令调查自己?

  刘长阁呵呵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你身边的房宽,他可是燕王的老部下,皇上说了,此人,此人分……”

  朱权看着醉倒在地的刘长阁,深深舒了一口气,几乎被他吓死。

  房宽,大宁都司。

  没错,他曾经是朱棣的麾下大将,不过此人一向忠于朝廷,也没见他与朱棣有什么私交,这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你以后便是他的人了。”

  朱权看了一眼倒酒的侍女,冷冷地说了句,便安排其他人将刘长阁送至住处,然后甩袖离去。

  刘长阁躺在床上,感知着周围,见没有人在,便睁开锐利的双眸,自言自语道:“观人醉酒?宁王,这便是你多谋之处?”

  在宁王府的书房中,朱权匆匆写了一封信,唤来贴身护卫克山,嘱托道:“刘长阁应该不是威胁,但为保万全,将这封信送去朵颜三卫的指挥史,一应交易,自今日起取消。”

  “遵命。”

  克山答应一声,牵了一匹马,便飞身离开了王府。

  在克山离开大宁城时,杨成正站在城墙之上,与房宽一起目送克山北去。

  房宽手放在城墙之上,凝望着北方,道:“他名克山,是宁王贴身护卫。宁王做什么,我虽是都司,也无权过问,安全局不一样,若你们调查,我愿全力配合,无论是营州三卫,还是广宁三卫,皆是朝廷之兵。”

  杨成微微点了点头,道:“宁王与朵颜三卫亲近,多有走动与联略,这很正常。皇上只是担忧有人给予朵颜三卫过多物资,致使这些物资进入鞑靼手中。”

  房宽了然,请道:“对于这一点,本都司只能保证朝廷军粮军资,皆是按需发放。至于是不是有人给商人行了方便,开了门路,还需安全局查明。”

  杨成深深看了一眼房宽,他似乎对宁王没多少好感。

  “城中朵颜三卫有多少人?”

  杨成询问道。

  房宽摆了摆手,道:“谁敢让朵颜三卫的军队驻扎城中?都安置在了城南,那里有两万朵颜三卫,其军官倒是都在城中。”

  杨成探寻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说道:“过几日,会有安全局的人伪装为商队进入大宁府,到时还请都司想办法,把消息传给朵颜三卫军官。”

  “好。”

  房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北风呼啸,天气渐凉,城中的树叶已然枯黄,随风飘落,如一个不知归处的蝴蝶,翻滚着身姿,最终跌落在地上。

  京师,南京国子监。

  杨士奇以大魄力,大勇气,改制国子监,设置三个主课业与十二个副课业,并按课业修习程度,分配上三堂、下三堂。

  国子监制度的革新,并非是一帆风顺。

  杨士奇虽然取得了朱允炆的支持,但在革新过程中,也遭遇到了很多阻碍,一个最大的阻碍,便是将数学与四书、五经相提并论,设为主课业。

  国子监官员、礼部官员,几乎都反对这一决定。

  在他们看来,四书五经乃是圣人之言,地位尊崇,不可动摇。数学虽是六艺之一,但还不能与四书五经相比。

  杨士奇解释多次,也不见说得通,不得已,便将所有反对者召集到一起,以一句“数学乃副科之基”,肯定了数学学科的地位。

  无论是任何学问,都需要数学作为支撑,一个没有数学底子的人,如何学习副课业?

  商学,需要数学盘算成本与利润,需要求算税务。

  农学,丈量土地,预估收成,税赋求算,买菜卖菜……

  兵学,兵力几何,粮草多少,从南京到北平要走多远,需要走多久,打仗的时候杀敌多少,损伤多少,朝廷抚恤多少,哪一样不需要数学?

  如此基础性学问,凭什么不能与四书五经相提并论?

  解决了数学地位的问题,便是国子监学堂区域的划分问题,以课业为准,整个国子监又分为了三大主院与十二分院,并邀请各行优越之人,担任院长、博士、助教等。

  兵学院,助教兵部职方司员外郎石朴侃侃而谈,对众监生讲述着兵法之法,引经据典,倒也赢得满堂喝彩。

  “破赵平燕,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朱允炆坐在最后排,听闻石朴讲述楚汉争霸,其对韩信用兵颇为推崇,极力渲染。

  虽然很多监生听明白了,但朱允炆注意到,还有不少人神情迷茫。

  尤其是石朴在讲述战争过程中,时不时会说出地名,河名,而监生对于这些地点,并不清楚在何处,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一条河,发生了如此事。

  一堂课下来,朱允炆找到了问题所在。

  古代教学,就三样东西:嘴、书、戒尺,再无其他。

  若是四书五经,有教材还好说,可兵学院现在还没有教材,学生能不能领会,只能靠想象,靠记忆,这样效果就有些差了。

  朱允炆看着石朴身后的墙壁,苦涩地笑了笑,自己都用着黑板,竟然忘记了国子监……

  用黑板这种直接的方式,去讲解各类知识,岂不是更为容易?

  韩信破赵平燕的旧事,完全可以通过黑板,标注出地点、河流,行军路线,交战之地,让所有人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也能更好领略兵法的魅力。

  革新教育,不能只从革新制度方面入手,还需要革新教学方法,设备。

  黑板,粉笔,黑板擦……

  这些对于大明工匠而言,根本就没有难度。

  朱允炆清楚,人才的蜕变,是国家蜕变的原始动力,自己想要实现大明盛世,就需要大量的人才。

  也许,自己应该给他们上一堂课,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先进的教育方式。

  “皇上,这一堂课结束了,可否去商学院?”

  解缙低声问道。

  朱允炆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你代朕传旨,后日朕亲自上课,国子监所有学院官员、授课先生,皆来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