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可能会通过割让部分地盘以争取时间,但让他们出钱,那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朱允炆没指望与胡季犛签署不平等条约,按照历史记载,胡季犛心狠手辣,颇有手段,向来自负,似乎在他眼里,安南就是天下第一,其他都是**。

  不过有这种思想也很正常,毕竟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后世的他们不也狂傲过,结果不一样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群人就是欠收拾,好好说话对他们没任何用处,他们只相信拳头。

  礼仪之邦的束缚害死人,宽宏大量也会害死人,所以朱允炆决定不做老好人,丢出一个安南无法完成、无法实现的条件,不是为日后开战找借口,而是为了逼迫安南不得不应战!

  在朱允炆一面处理安南、曹国公府问题的同时,山西百姓已从最初的不安,逐渐安稳下来。

  各地贴满告示,此番山西移民朝廷不做强制要求,即不会强行摊派人数,迁移百姓离开山西。

  虽然无数百姓对此有些不解,甚至有些怀疑,但眼看着朝廷移民消息传开一个多月,无论是府还是县,都没有听闻强令移民的事。

  军士没有调动,衙役没有行动,让百姓悬着的心放松下来。

  忻州的一户地主黄矩四处安排伙计打探,确系朝廷不会强制迁移百姓,便彻底放心下来,为了安慰自己惶恐的心情,于是花费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在忻州城外买了一座荒山,打算修建一个庄园,再纳两房妾。

  黄矩找来五百余民工施工,却意外发现荒山之下竟埋藏着大量的煤炭,而且还十分便于开采。

  对于煤炭的价值,黄矩自是清楚。

  考虑到朝廷正在疏浚会通河,而忻州又有沱河,可以直接通向青县,而青县又是京杭大运河的枢纽,自青县南下,便会进入会通河。

  一旦将煤炭开挖出来,运抵京师或北平,将是一大笔财富。

  黄矩连忙召集宗族之人,将煤矿的事说了个清楚,然后对老太爷、二伯、四叔商议道:“晋商之中,常家、侯家、乔家……皆已名声在外,俨是晋商之首。我们黄家只不过是小富之家,一直无法与其争锋,眼下天赐良机,若我们开出煤矿,定可让黄家富贵,可成大商之家!”

  黄老太爷黄甸已年近八十,虽白发苍苍,尚耳聪目明,听闻黄矩之言,便问道:“这煤矿之下能有多少煤炭?若我们铺张开来,却只是少量煤炭,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矩看着担忧的老太爷,连忙保证道:“我已找过老师傅确定过,这煤矿规模很大,日采万斤,十年不会枯尽。”

  “果然?”

  二伯黄亮惊喜地问道。

  四叔黄祥也站了起来,一脸期待。

  黄矩重重点头,道:“绝不会错,按照打探到的消息,寻常煤炭百斤估价一两三钱,我们这一座煤矿煤质出色,黑烟少,燃热高,最少可一两四钱乃至一两五钱。”

  黄甸老脸满是笑意,欣慰地看着黄矩,道:“你大伯与父亲走得早,幸赖二伯与四叔关照,你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这件事你做得对,将生意做起来,给子孙一个基业是好事。”

  黄矩含笑道:“这件事想要做成,关键不在于煤炭开采,而在于商路能否打通。眼下朝廷发出文书,希望于山西移民五十万进入北直隶等地,孙儿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哦,何解?”

  黄甸疑惑地问道。

  “老太爷,朝廷文书写得清清楚楚,凡是移民之人,皆分有土地,而且税赋减免,最重要的是,儿孙上学堂免费,日后科举也会多加照料。如此条件,足以让人心动。我们黄家世代非农即商,罕有入朝为官者,大伯家的三伢子是块读书的料,若响应朝廷政策,主动-迁移北直隶,可是一件大好事。”

  黄矩自信地说道。

  黄亮眉头紧锁,这件事不是商议过,全家族都不分开,不迁移。

  不等黄亮发问,黄矩便摆手道:“二伯且先听小侄细说,响应朝廷之策,对三伢子是个机会,若他日三伢子入朝为官,我们黄家也算是出过读书人,门楣光耀。其次,三伢子若去北直隶,可主动提出所去之地,此时无人响应朝廷,若我们主动请缨,朝廷定会考虑。”

  “若可安排至大运河附近,日后岂不是可以成为我们黄家商道的一个据点,无论往返,皆为便利之举。若三伢子不入官场,也可作为我们黄家在北直隶的话语人,操作生意,不也是上上之策?”

  黄亮陷入思考之中。

  老太爷黄甸深深看了一眼黄亮,道:“黄矩说得不无道理,眼下朝廷虽未强求移民,但新皇帝下了旨意,就不会轻易收回。若我们把握先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如此的话,可不能只让三伢子去北直隶。”

  黄亮忧愁地看着黄甸。

  黄甸明白黄亮的话,他想要陪着孩子一起移民。若他离开,恐怕将是永别。毕竟自己上了年纪,很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人老了,希望孩子在身边尽孝,希望死了之后有人可以抬棺材。

  现在看来,不可两全啊。

  黄祥看着二哥与老父亲,叹了一口气,道:“往日里我总是不争气,这一次便担当更多吧。二哥,将三伢子交给我,我带家人去北直隶,你在这里陪着老父亲。”

  “四弟!”

  黄亮感动不已。

  这年头没有谁愿远离家乡,若不是为了整个家族,为了孩子的未来,谁愿背井离乡,谁愿诀别家人而去。

  “我们还有些时间,早做安排吧,我再去煤矿看看。”

  黄矩没有眼睛有些湿润,转身离开。

  就在黄家之人紧锣密鼓组织人手开采煤矿,主动报备朝廷,准备迁移至北直隶一带时,黄家发现了煤矿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忻州为太原府散州,始建于东汉建安二十年,素有“晋北锁钥”之称,向东承接五台山,向南则是太原晋中,向西直望芦芽山、老牛湾,向北则是雁门关。

  地理位置优越,使得忻州商贸繁盛。

  忻州知府卫勇辉听闻黄家之人竟主动提出迁移,不由有些意外,当听闻到黄家发现煤矿山之后,更是惊喜不已,连忙召来同知郭崇、通判李存进。

  “黄家发现有大煤矿山,你们可知晓?”

  卫勇辉询问道。

  郭崇与李存进连连点头,此事已在忻州传开,引得不少人羡慕。

  卫勇辉敲了敲桌案,意味深长地说道:“今年乃是大朝觐之年,是百强县、十优州府首次评定。这两年中太原府虽是稳定,然人多地少,穷困百姓居多,想要依靠民税参选十优州府,怕是不够资格,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新商之策,取商税以增国税。”

  郭崇清楚这一点,无论是太原府还是这忻州,纯碎依靠土地来取得是十优州府是不太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繁荣商业,以商税来增加国税。

  事实上,受新商之策刺激,忻州的商业已取得不错成效,晋商可不只是常家那八家,忻州也有一些富商。

  “大人,商税是朝廷定死的,我们无权更改啊。”

  通判李存进以为知府大人想要增加商税,以提高税收,不由提醒道。

  卫勇辉呵呵笑了笑,道:“没错,朝廷定下了商税与农税,我们无权擅改。但若是忻州府衙手中握着一个煤矿,岂不是即可增加府库,又可增加府税?若所得利丰,上下官吏也是有好处的。”

  “大人的意思是?”

  郭崇心头一惊,不安地看着卫勇辉。

  卫勇辉露出了奸诈的笑容,轻声说道:“黄家的煤矿很不错啊。”

  郭崇瞳孔微微一凝,不敢看卫勇辉,而是将目光看向通判李存进,李存进只低着头沉思稍许,便笑了起来,道:“大人说的是,属下知晓该如何办了。”

  卫勇辉满意地点了点头,摆手道:“事成之后,荣华共享。”

  “多谢大人。”

  李存进起身施礼,郭崇见状,也只好行礼退出。

  走出府衙,郭崇不安地对李存进道:“煤矿山现已归属黄家所有,忻州府衙已签署了买卖地契,这一点是不争事实。若我们强行索回煤矿山,黄家未必会答应。”

  李存进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眯着三角眼,道:“同知大人,虽然府衙与黄家签了买卖地契,但府衙想要收回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黄家算什么东西,还敢抗府衙的命不成?”

  郭崇脸色微微一沉,道:“那地契如何处置?”

  李存进干脆利索地说道:“这还不简单,黄家不是用了一千八百两买走的荒山,那忻州衙门就拿出一千八百两重新买回来便是。当然,为平息黄家的不甘,府衙这边多出五百两,他们总会满意吧?”

  郭崇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接话。

  任谁都知道那一座煤矿山价值早已不是千两级的存在,就算是十万两,也未必可以换得来那矿山。

  眼下府衙这边说讨要回来,那就一定会讨要回来。

  至于黄家,蝼蚁而已,踩一脚不死,是因为府衙没有用力碾压而已。若是蝼蚁反抗,府衙未必不会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