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戴着面具站在船头,看着远处江面上晃动的灯火,眼底满是阴森之气。

  好好的前途,骤然毁了。

  好好的容貌,骤然毁了。

  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权利,没有来得及入主安全局,没有来得及攀爬至高处,就重重跌落,摔在了万丈悬崖。

  曾经的纪纲死了,现在的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棋。

  但是!

  我纪纲生来就不喜欢被人摆布,我要做掌控他人生死的人,而不是被人掌控的人!

  杨五山,李六指,赵九,白依依,好,很好!

  阴兵与白莲教的力量都在,只要自己控制了这两个力量,未必不能撬动朱允炆的皇位,成为千万人之上的那一个!

  纪纲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冰冷让野心的火开始消退。此时的自己还没有力量,谈不上什么野心,只能给杨五山办事,争取他的信任,获得更大的权利。

  船舱内似乎争论了起来,纪纲巡视过一圈,命划船的伙计精神点,自己则避在暗处,小心靠近船舱,想要听清楚船舱内的对话。

  船舱内,气氛有些压抑。

  赵九有些不快,听着杨五山的嚷嚷,不由地站起来喊道:“杨五山,你说话注意点,不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有,这里就我们几个,你为何连面具都不摘,你见我们谁戴面具了?”

  杨五山冷着脸,盯着赵九:“没错,我是戴着面具,可你难道没有面具吗?赵九,你姓张吗?还有李六指,他的真实姓名告诉过谁?你们隐身多年,身份早就换了。可我一旦摘下面具,我又拿什么身份去隐在暗处?”

  白依依也很好奇杨五山面具背后的容貌,但今夜讨论的事,不是这些旁枝末节,而是事关阴兵与古今的大事,只好开口说:“眼下局势对我们不利,就不要再内讧了吧。六指先生,你读书多,想来有些见解,不妨说说。”

  李六指叹了一口气,读书多和有见解是两码事,看向杨五山与赵九:“好了,大家聚在一起不是来吵架的,而是寻一个出路。我们失去了公子,盘谷,京师的情报网也被彻底摧毁,想要行动实在是太难,也没有一个主心骨。我认为,我们需要先把棋手找出来,让他主持大局。”

  赵九点头:“我赞同,棋手、盘谷是阴兵中最有智慧的两个人,现在盘谷被抓,棋手应该出来帮我们。”

  杨五山敲了敲桌子,冷冷地问:“去哪里找棋手?”

  李六指、赵九顿时蔫了。

  棋手没有消息很长时间了,他要是真想潜藏起来躲避人追寻,几乎是别想找到的。

  杨五山目光深邃地说:“棋手隐藏,本身就是一种逃避。一个逃避的人,有什么资格领导阴兵?依我看,无需管棋手,我们应该选出一人,统领各自势力,集合起所有力量,掀起惊涛骇浪!”

  李六指眉头一抬。

  赵九呵呵冷笑,看着杨五山:“选出一人?好啊,选我如何?”

  李六指摇了摇头,说:“杨五山,你手中有一枚古今莲花令,应该知晓规矩,想要统领所有阴兵力量,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古今亲自出面,其二,拥有五枚古今令,或其他四枚古今令的主人臣服于你。”

  杨五山起身,看着赵九、李六指说:“只要你们臣服于我,交出你们的古今令,我就能调动所有的阴兵力量。”

  赵九摇头:“凑不齐五枚古今令,你根本就没资格,也不可能调动更多力量。”

  杨五山从怀中取出了古今莲花令,放在桌上:“这是莲花令,六指先生,你手中的有一枚复字令吧。赵九,你有一枚祸字令。”

  李六指瞥了一眼莲花令,微微点头:“但这也只有三枚。”

  杨五山将目光看向白依依,轻松地说:“她手里还有一枚古今令。”

  “什么?”

  李六指瞪大眼,没想到白依依竟手握一枚古今令牌!

  白依依无奈,只好拿出了温字令,交给了杨五山,丝毫没有尴尬之色:“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杨五山并没有追究白依依隐藏古今令的事,而是看向李六指与赵九:“只要你们交出古今令,我就拥有四枚令牌。”

  赵九皱眉:“依旧不够。”

  杨五山微微点了点头,承认道:“确实不够,但有这四枚令牌,我们可以召集这四股残余的力量。然后找寻下落不明的呼令、怨令。”

  李六指连忙问:“你的意思是,呼字令、冤字令都没有落入安全局手中?可彭与明、傅添锡已经被抓了!”

  杨五山笑道:“人被抓与古今令被取走是两码事,据我打探的消息,建文皇帝手中只有两枚令牌。一枚是公子李祺的善字令,一枚是余十舍的死字令!可以确定一点,彭与明、傅添锡守住了秘密,将令牌隐藏了起来。我需要你们的力量,将这两枚令牌拿到手。”

  李六指、赵九明白过来,杨五山想要独揽大权,想要控制半个阴兵势力。当年佛母都没有这个胆魄,可这个第二任莲花令主人,竟动起了如此心思!

  杨五山凝重地说:“棋手隐藏不出,丁三失去消息多年,想要寻得他们两人手中的古今令很难。眼下最可行的,就是找出彭与明、傅添锡藏起来的呼字令、冤字令。你们要清楚一点,阴兵作为古今的力量,若是没有撼动天下的本事,没有可以支持古今上位的实力,古今是永远不会出现的。”

  李六指、赵九、白依依沉默下来。

  确实如此,阴兵之中谁都可以死,谁都可以出事,唯独古今不能。

  佛母死了,杨五山接过了莲花令。

  盘谷死了,白依依接过了温字令。

  阴兵可以凭借着古今令寻找新的领袖,换一个人并不影响大局。可没有了古今,所有洪武遗孤想要彻底复仇,并在复仇之后控制朝堂与军队,翻身做主,那就是痴心妄想。

  李六指抬头看着几人,知道他们也并不清楚谁是古今,这是古今与阴兵中的至高秘密。

  传闻古今一旦现身,就如弥勒降世,如红日东升,将带领所有心怀仇怨、背负血债的冤魂,将皇位上的人给拉下来,摔死他,抽死他,杖死他,剥皮揎草,凌迟,让曾经的酷刑都加在他身上!

  古今是阴兵的灵魂所在,希望所在,但他并没有现身过,也没有召集过所有阴兵首领。

  或许正如杨五山所说,古今在蛰伏,在等待,在看着时机,若是他始终看不到机会与力量,或许至死都不会拿出至高无上的古今——十口令,进行改天换地的行动。

  杨五山咬牙说:“阴兵应该团结,展示出力量与实力,只有如此才能召唤古今,让他出来主持大局。时间不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也等不了太久了。再给朱允炆五年、十年,朱文奎都已经成年了,到那时候再动手,即使是除掉了朱允炆又能如何?”

  白依依见状,站在杨五山身旁:“是时候团结起来了,公子李祺之所以被抓,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盘谷与公子的力量是分散的,并没有统一。当初若盘谷屈尊于公子之下,定不会发生如此之事,也就不存在京内阴兵被捣毁之事。”

  赵九看向李六指,李六指沉思良久,才开口说:“杨五山,我可以调动手中的所有力量,你也可以命令我。但在没有找到第五枚古今令之前,我的复字令是不会给你的。”

  杨五山看向赵九。

  赵九如李六指一样,听差不交令。

  杨五山对这个结果颇是满意:“我并而非贪图你们的力量,而是出于我们终究的使命考量。这些年来,我们损失了太多力量,也失去了余十舍这个最大财源,阴兵想要生存下去,壮大起来,就必须团结,听从统一调配。既然你们同意,那我们就说说下一步如何走吧。”

  白依依、李六指、赵九围绕在杨五山身旁,杨五山清楚,想要让他们真正臣服,就需要拿出足够的智慧与手段,拿出可以解决问题与困境的举措。

  杨五山自信地看着几人,伸出一根手指,说:“下一步,我们需要做三件事。第一,找到财源,支撑阴兵运作,这件事由我来负责。”

  李六指、赵九惊讶不已。

  财源可谓是最难搞定的事,这个世界虽然商机不少,但想要让人给自己白白送钱,可是不容易。杨五山竟然大包大揽,负责起了这件事!

  杨五山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继续说:“第二,重建情报网,京师是天下消息之本,我们不能失去京师的情报网。这件事交给白依依负责,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白依依重重点头。

  杨五山将温字令交给白依依,警告道:“下不为例,若再敢隐瞒,休要怪我不客气。”

  白依依看着手中的温字令,深深看着杨五山:“再无下次。”

  杨五山微微点头,对赵九、李六指严肃地说:“第三,培育阴兵,加大传教!我们的人手不能只减不增,白莲教也不应该束手待毙,应该深入民间,传播教义!尤其是白莲教根基稳的地方,更应该扩大宣传,如山东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