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县是一个下县,隶属于益州统辖,是大唐一千多个县之中,最普通的那一类。

  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这里有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水利工程。

  都江堰!

  先秦时期,总共有三大水利工程。

  一为都江堰,位处益州灌县。

  二为灵渠,位处岭南兴安。

  三为郑国渠,在柳白的老家,泾阳县!

  历史地位相同,可实际起到的作用,灵渠和郑国渠,加起来都比不上都江堰。

  灌县也因此而得名。

  否则的话,这个小地方,还真没资格,让朝廷专门设置一个县

  坐在马车里,听着范秀秀不断讲述家里的苦难。

  柳白把话题绕了开。

  专门向范秀秀打听,灌县的历史,特产之类的东西。

  范秀秀把先秦的三大水利工程都说了一遍,马车终于停在了灌县的县衙外。

  柳白没急着下车,而是找了个随行的泰记员工,进去打探消息。

  泰记的人手,遍布天下。

  连柳白都不知道,他们在各地,究竟安置了多少暗桩。

  不过有黄巢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他脑子里,有所有人的名单。

  不多时,泰记的人出来禀报黄巢,黄巢则回复给柳白。

  少爷,范隽比咱们早到片刻,已经进去了。

  柳白淡淡的说道:里边有咱们的人吗?

  黄巢明白了柳白的意思,点了点头,跟手下的泰记员工,吩咐了几声。

  不到危急关头,柳白也不愿显露自己的身份。

  区区一个县令罢了,没必要动心思。

  来一趟,也只是单纯的希望,留给李二独处的空间,让他冷静一下。

  说到底,灌县的人,提不起柳白的兴致来。

  他唯一比较感兴趣的,就是那长生药。

  如今看来,长生药跟范家脱不开干系。

  柳白甚至怀疑,长生药就是范家鼓捣出来的!

  所以,他才要跟范家兄妹多多接触一下。

  观察他们的行为。

  泰记在灌县的人,身份肯定高不到哪去。

  天高皇帝远的,埋暗子根本就没有多大作用。

  泰记的职能,仅限于收集情报罢了。

  督查百官,并不属于他们的业务范畴。

  再者说,也没有这个必要。

  培养一位泰记暗探的花销,不比培养一个县令少。

  得不偿失!

  柳白发现,范秀秀是真着急了。

  如此可见,陈家欺男霸女之事,并不是作假给旁人看的。

  柳大哥,不如我进去吧

  范秀秀有些凄然的说道。

  她起了拿自己换回两位兄长的心思。

  稍安勿躁,你看,这不是出来了吗?

  话音刚落,三四个衙役,推搡着范隽,和一个看上去和范隽差不多大的后生,走了出来。

  外面的黄巢,轻轻敲了敲车厢。

  少爷,灌县令想请您入内一叙。

  柳白本来懒得给一个小县令面子,可转念一想,道:你且把他们几人送回去,让沈威跟着我进去。

  他冲范秀秀点了点头,起身走下车厢。

  沈威自行跟在柳白身后,在衙役殷切的招待下,向着后衙走去。

  范隽和范束恒来到黄巢跟前道谢。

  黄巢淡淡的说道:先回去吧,我家少爷很快就回来了。

  范隽和范束恒也看出来,柳白他们的身份不一般,没敢多问。

  后衙!

  时年四十六岁的灌县令陈焘,已经绝了更进一步的心思。

  这般年纪,正是在官场上打拼的黄金时期。

  可也要分在哪!

  若是在关中,或者在江南,亦或是边关重镇,陈焘说什么,也要往上爬一爬。

  不过,灌县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想往上爬也没梯子。

  就连吏部的人,恐怕也只有几年一度的考评,才能想起这么个人来。

  县令也要分三六九等。

  同样是县令,长安县和灌县的县令,能比吗?

  对于关中的官员而言,来灌县,和发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不出意外的话,陈焘会在灌县令的位子上,一直干到死

  这种情况,他想致仕都不可能。

  没人乐意来,当然便不会同意他致仕!

  偏远地区的地方官,多是如此。

  正好赶上饭点,后衙中已经摆上了酒菜。

  蜀中多山,山中的野味数不胜数。

  陈焘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在嘴上抓挠。

  把仆役丫鬟们都赶走,他亲自在桌子上摆盘。

  大花鲢最好用红烧。

  这是从长安柳家传来的做法。

  鱼头要冲着主位。

  陈焘特意把鱼肉摆正一些,希望客人能够看到自己的诚意。

  爹,为何要把范家兄弟放走?

  陈焘属于罕见的晚婚晚育了。

  旁人十四五岁成亲,第二年就当爹了。

  陈焘却在快三十岁的时候才成亲。

  独子陈英,刚满十六岁。

  从小到大没规矩惯了,进门就嚷嚷。

  陈焘对这个儿子没办法。

  父母妻子对他,都宠到了骨子里。

  陈英一屁股坐下来,提起筷子就要夹鱼肉下边,那块最嫩的肉吃。

  啪

  被陈焘一巴掌把筷子拍飞。

  没规矩!往日为父宠溺你,今天也不容你放肆!

  陈英惊讶的看着父亲,觉得他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

  陈焘终究还是见不得儿子受委屈。

  从旁边的盘子里,挑出一块肉厚的排骨。

  放在儿子的碗里。

  又小心翼翼的,把一盘子排骨扒拉了一下,免得显出空旷来。

  想吃鱼让后厨再做便是,今日为父有贵客上门!

  陈英来了兴致,道:什么贵客?莫非舅舅来了?

  陈焘摇了摇头,道:这位客人,比你舅舅要尊贵得多,若是见了,你要谨慎客气一些!

  听到不是舅舅,陈英变得意兴阑珊了许多。

  父亲尽诓我,蜀中还能有比舅舅更尊贵的人?

  陈焘嗤嗤一笑,道:就算在蜀中,比你舅舅尊贵的人也不少,远的不说,就说益州都督牛进达,你舅舅见了都要装孙子!

  陈英不悦的说道:我舅舅装孙子,那您不也

  陈焘一瞪眼,陈英便不敢说后边的话了。

  总之,你今日老实点!见了贵客,老老实实的行礼,这关系到为父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