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柳白都已经习惯了。

  他最习惯的事情,就是经常性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拉不出屎来赖茅房,生不出孩子来赖老王。

  似乎发生了任何事,某些人都能从柳白身上找出原因来。

  比如说发生了战争,纯粹就是柳白挑动起来的!

  某个地方,天灾人祸,都赖柳白不干好事,这才惹怒了老天爷。

  这都好几年没有看见褚遂良了,自己去哪害他呀?

  柳白喝了一口酒,紧紧盯着褚遂良那只十分肉头的大鼻子。

  很想照着他的鼻子,狠狠给上一拳!

  不过看褚遂良这身子板,就算柳白不会武功,也有可能一拳头把他打死。

  褚遂良的愤怒,简直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始终在恶狠狠的盯着柳白。

  “别这么看着我,说白了,你算哪根葱哪头蒜?值得让老子去陷害?”

  柳白一张嘴,差点没把褚遂良给气死。

  褚遂良须发皆张!

  用只能让他和柳白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莫非你忘记了,你曾经挑动西域之战的事情?”

  柳白一歪脑袋。

  “西域之战,与你何干?”

  褚遂良重重的哼了一声。

  “若不是你挑动西域之战,老夫也不会被陛下选派,前往西域督军,这纯粹就是想要老夫的命!”

  柳白有些无语的说道:“你才多大岁数,别一口一个老夫,再让老子听见,一会儿就把你丢到西域去!”

  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并不是他得罪了谁,而是李二是想要这厮的性命。

  他不敢怪这个皇帝,只能把怒火,全都倾泻在柳白的身上。

  想一想,其实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褚遂良是典型的文官,不用说随军出征了,哪怕出一趟差,回来也得弄个半死,这年头,再好的马车也经不住颠簸。

  褚遂良的身子骨本来就差。

  恐怕到不了西域,就得死在半道上。

  无奈之下,他只能辞官回乡。

  对此,柳白其实是并不怎么感兴趣的。

  他更感兴趣的是,这货怎么跑到金陵城里,跟老太太们抢便宜鸡蛋?

  是生活过不下去了,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作为一个曾经差一点就进入三省的大佬,柳白可不信,他现在穷的叮当响。

  就算他真穷的叮当响了,他不是还有一个爹吗?

  褚亮那个老家伙可没有辞官。

  恰恰相反!

  那老家伙在朝堂上,现在混的可谓是风生水起。

  倒不是因为皇帝多信任他,而是因为,作为曾经的天策府十八学士之一,他在朝堂上,已经成为了一个风向标的存在。

  换言之,李二留他在朝堂之上,并不是让他发挥多大作用,而是想让其他的老臣们看一看,皇帝并不是想把曾经的功臣们赶尽杀绝。

  再过几年,给那老家伙封个三公都有可能。

  就算褚遂良丢了官,那也算得上是官二代吧?

  柳白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并不薄,但是要是让他跟一群老太太去抢便宜鸡蛋,还不如直接把他弄死

  丢不起这个人!

  楚随良被柳白威胁的语气给吓到了。

  他现在手里一点权力都没有,而且,柳白不仅仅是堂堂的柳家家主,现在还成了王爷,那不是说丢到西域,就丢到西域去吗?

  在某些人的刻意渲染之下,很多人都认为西域是人间地狱般的存在。

  不光吃不上喝不上,还兵荒马乱的,出城瞎溜达溜达,都有可能被人砍了脑袋。

  褚遂良阴沉着脸,低下头来,不再开口。

  柳白叹了口气。

  褚遂良在能力上是一点都不欠缺的。

  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大臣,否则的话,也不会成为长孙无忌集团中的核心人物。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再当官,也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儒。

  尤其是在书法上,位列初唐四大家之一。

  起初跟随虞世南学习书法,后来又效仿王羲之,而且在经学上也有很深的造诣。

  事实上,有一件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那就是,褚遂良跟虞世南是亲戚,而且是关系很深的亲戚。

  算起来,褚遂良还要跟虞世南叫一声舅舅。

  这是柳白在前不久才知道的。

  “我说老褚,你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

  饶是褚遂良将柳白视为生死大敌,此刻也不禁老脸一红。

  “这这家中老妻身患重病”

  他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下去,狠狠的一甩衣袖,道:“与你何干?”

  听到这句话,柳白感觉更加纳闷了。

  身患重病跟抢鸡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再者说,以褚遂良的身份回到长安,去宫里随便找几个御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柳某倒是对医术颇有些心得”

  柳白也只说了半句话,剩下的让褚遂良自己想去吧。

  其实柳白在医学上,还确实是有些建树的。

  因为在孙思邈和李时珍的刻意渲染之下,安宫牛黄丸就是出自柳白之手。

  两个老头的努力,被他们自己刻意隐去了。

  于是,在很多人眼中,柳白俨然成了不下于两位当世神医的人物。

  这句话一出口,褚遂良就有些迟疑了。

  如果不是跟柳白有仇,他早就去书院寻找两位神医了。

  天底下,还没听说过,有两位神医治不好的病。

  于是乎,褚遂良陷入了情与理的挣扎之中。

  是放下面子求柳白?

  还是为了面子,放任妻子病死呢?

  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柳白之所以说出这句话,并不是为了褚遂良。

  而是因为,褚遂良的妻子,是书院大儒姚思廉的继女。

  也就是,姚思廉他老婆改嫁之前,跟别人生个女儿。

  既然碰上了,不去看看显然是不合适的。

  这年头,官位套着官位,亲戚套着亲戚。

  细数之下,有关系的人太多了。

  并不妨碍他们对自己的亲戚下狠手。

  要是真念及亲戚之间情谊的话,李家干嘛造反呢?

  褚遂良长叹一声,喃喃的说道:“罢了!”

  他冲掌柜一招手,道:“店家,会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