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皇宫。

  朱高烈坐在御座上,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摩挲着扶手,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

  “我,终于回来了。”

  而在御座旁边,朱高焬长身而立,缓缓收回了注视宫外的视线。

  “摸够了吗?”

  此时的他身着一身云锦织造的常服,上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神色平淡无波。

  “够了,够了!”

  朱高烈忙不迭的从御座上起身,搓着手,笑容里透出讨好之意。

  朱高焬缓缓摇头,一只手压在他的肩头上,将他按坐在了御座上:“从现在开始,你才是大明皇帝,至高无上的日月天之主!”

  “除了朕,你不需要顾忌任何人!”

  顿了顿,朱高焬盯住对方的眼睛:“此外,这次寿诞,你的一举一动皆代表着大明的威严,你也不想再次回到那冰冷的地宫里吧?”

  “皇兄说的是!”

  朱高烈脸色微变:“臣弟记下了!”

  “那就好!”

  朱高焬点点头,甚至伸手还为朱高烈整理了一番衣领,“好好干,烈弟,朕相信你不会去做些无意义的事情,对吗?”

  话音落下,他也不等朱高烈回答,整个人便已经消失无踪。

  偌大一座太和殿,便只剩下了朱高烈一人!

  “呼!”

  朱高烈左看看,右看看,在确定了朱高焬真的离开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身体往后一靠,如脱力般的躺在了椅背上。

  “朕,真的回来了!”

  朱高烈两边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激动的鼻涕泡差点儿冒出来!

  啪!

  他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处理好的一沓奏折都差点儿震落在地。

  “来人!”

  唰!

  殿门快速被人推开,两个太监连忙跑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朱高烈看着两个中年太监,多年幽禁,竟让他觉得眼前这两个中年太监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他当即转变念头,沉吟说道:“摆驾后宫!”

  “是,陛下!”

  两个中年太监先是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错后,这才赶紧安排好车辇,朱高烈兴致颇佳的迈步上去。

  之所以去后宫,却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

  尽管他现在脱离了那座祭坛,可是,他敢肯定朱高焬既然敢放了他,那就必然有办法再度将他关押起来。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已经决定不碰任何可能引起对方警惕的事情。

  这般情况下,自然是去后宫与妃嫔做游戏,最安全了!

  “对了,传彭大伴过来伴驾!”

  坐在车辇上,朱高烈随口吩咐道。

  “这……”

  太监脸色微变。

  朱高烈立马一皱眉:“怎么回事?”

  太监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您难道不记得了吗?彭大伴他……练功时不小心走火入魔,人已经废了……”

  “废了?”

  朱高烈一惊,说道,“摆驾过去,朕要亲自探望彭大伴!”

  “是,陛下!”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立马意识到,彭安恐怕要再度复起了!

  一座偏僻的冷宫。

  彭安四肢被打断,躺在一张冷硬的木板床上,浑身散发出阵阵恶臭之意。

  尽管有陶英安排太医过来看过,又命人多加照顾。

  可是,却挡不住底下人阳奉阴违。

  毕竟,当初彭安站的多高,现在就有多招人恨,好不容易有机会落井下石,岂会错过?

  “你这病鬼,快起来喝药!”

  一个小太监一把将药碗摔在桌子上,“你这老东西倒是享福,从床上一躺,却是害我天天伺候你,还得三更半夜爬起来给你煎药!”

  “我连我爹都没这么伺候过!”

  小太监越说越气,索性啐了一口痰进药碗里。

  “多谢这位公公了!”

  彭安却不恼,甚至还道了谢。

  他看似费力的挪动着身躯,随后重重的砸在地上,连带着旁边的桌子也被打翻,药碗摔成碎片,药水四溅!

  “砰!”

  那小太监见状,眼神冒出凶光,狠狠一脚踹在了彭安的胸口,然后快步上前两步,一把拎着他的衣领。

  另一只手也握成了拳头。

  他阴冷的看着彭安,冷声道:“你个老东西,你故意的?老子给你的药,你竟敢不喝?”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嗯?”

  小太监连忙回头,却看到一队人鱼贯而入,为首的一身龙袍,赫然是朱高烈!

  “参见陛下!”

  他脸色一变,连忙跪倒在地。

  而此时,朱高烈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彭安。

  “大伴……”

  朱高烈看着彭安,心都是一颤。

  要说起谁是他最亲近的人,那彭安无疑是位居第一,从他记事开始,对方就陪在他左右,风雨几十年,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他如何心里好受?

  “陛下……”

  彭安看着对方,一股熟悉又陌生,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涌现心头。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一时间,竟忍不住老泪纵横。

  “陛下,真的是你!陛下,您,您终于回来了!老奴,老奴彭安,拜见我主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彭安本来打断的四肢,在旁边小太监惊骇的眼神注视下,竟快速复原如初,然后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叩拜在地上,额头都磕出了鲜血!

  “快起来!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朱高烈连忙伸手搀扶,同时,看了眼左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大伴单独说说话!”

  一群太监潮水般退去。

  刚刚来给彭安送药的那个小太监更是强忍满嘴的苦涩,头也不敢抬的退了出去。

  谁能想得到,这老东西还能有支棱起来啊!早知如此,他若耐心服侍,未必没有机会跟着一飞冲天啊!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仅如此,还要担心彭安的报复!

  冷宫里。

  只剩下朱高烈和彭安。

  彭安再难以控制心中的激动:“陛下,您怎么,怎么出来的?”

  “自然是皇兄仁慈!”

  朱高烈却知道此刻发生的一切恐怕都难逃朱高焬的注视,于是满脸唏嘘:“皇兄乃是圣明君主,天赐人皇,心胸宽大,可纳四海八荒……”

  “我已经决定了,今后当好好辅佐皇兄,皇兄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皇兄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

  彭安看着朱高烈越说越起劲的模样,眼神渐渐圆睁,一口悲愤郁结之气死死的闷在心口里,几欲吐血!

  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臣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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