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帝负伤消息传出,神羽军战意一落千丈,几番交战皆被杀得人仰马翻,无奈,左相只好下令暂避锋芒。

  神羽军后撤。

  以荒城为首的三方联军,当机立断,长驱直入,接管那些被舍弃的城池,并逐步蚕食消化神羽朝的滔天国运。

  战局生反转。

  一方江河日下,一方气势如虹,此消彼长之间,三方联军的声势,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死死压制着神羽军。

  后者一再退。

  一些门阀士族,因此生出异心,开始秘密派人接触联军,扮演起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

  在他们眼里。

  今朝的神羽朝,就像风前烛,雨里灯,随时都有土崩瓦解的可能,与其愚忠,负隅顽抗,不如趁早另拜山头。

  当年,被东云月踏碎山门时,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

  一年后。

  神羽残军尽数撤入太安城,苟安一隅,无胆再战。

  大雪封境,城门紧闭,九千八百里狼烟遮云蔽月,马蹄声掀动尘土飞扬,军阵如黑潮,困锁京师,兵围太安。

  “隆!”

  战鼓齐擂,八九道伟岸身影屹立虚空,战前叫阵:

  “女帝东云氏,可敢现身,与我等一战!”

  清风徐徐,城头多出一尊凤椅,东云月倚坐斜睨。

  “远荒城主九阙。”

  “小明王朱天阴。”

  “大明王朱天阳。”

  “日月教主朱天策。”

  “封妖殿主薛奉道。”

  “封妖副殿郭子明。”

  “洞天岛主向螟子。”

  “青鬼部青面鬼王。”

  她如数家珍般念出眼前斩凡境的名字,眉宇间平静的像一汪幽潭,浩瀚深邃,任他飓风过境,我自波澜不惊。

  “不算清风观那位,天底下的斩凡境都来了,啧,看来诸位同道今日是铁了心要置朕于死地啊…好,很好!”

  气氛,剑拔弩张。

  “神羽女帝。”

  荒城城主淡淡道:

  “说实话。”

  “我以前挺佩服你的,觉得你是个人物,直到你非常愚蠢地将传国玉玺,托付给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人…”

  “你以为赠他传国玉玺他就能帮你?呵,天真,眼下你们神羽国难当头,覆灭在即,他人呢?嗯?人在哪?”

  薛奉道立马接茬:

  “估计早溜之大吉咯,九大斩凡境齐聚,此等阵仗纵观整个四溟天下也寻不出第二家,谁见了不心惊肉跳?”

  “哈哈,什么**桃花剑神,根本徒有虚名罢了。”

  朱天策跟着讥讽:

  “遥想当年,此子硬撼整片佛原,强杀佛主,后又逼得清风遁世,恐怕早耗尽了底蕴,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哼,他尚有一战之力又能如何?”

  “昏君无道,大势已去,我等兴兵伐羽,乃是天意所为,天要亡神羽,时代洪流之下,任何存在皆为蝼蚁!”

  “不错,我等一言一行,暗合无上天意,即使那所谓的剑神亲临,我等亦无需畏惧,他敢逆大势而行不成?”

  东云月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他们**。

  忽然。

  青鬼王将矛头指向她,满脸阴邪**笑:

  “小皇帝,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三人仰慕你多年,只要你答应做我们的双修鼎炉,老夫可做主,保你不死。”

  “哦?”

  东云月顿时来了兴致,挺直胸脯问道: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考虑一下。”

  女皇帝低下头,装模作样,沉思一阵,展柳眉,嘴角上扬,笑容嘲弄:“抱歉,朕拒绝,朕,有主人了呢~”

  说罢。

  她犹如一头高傲的凤鸟,仰着下巴,大大方方露出拴在雪颈上的项圈:“哝,这是主人赏给朕的,好看吧?”

  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袒露自己与陈衣的关系。

  以前怕流言蜚语影响到对方,现在不怕了:因为今日之后,这将不再是耻辱,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光!

  她对她的主人,有信心。

  不过仅限于她。

  战场上,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听到了啥?

  东云月,神羽王朝的开国帝君,这个号称举世间,最尊贵自负的女人,私下居然是某人奴隶?她还戴着项圈?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不理解、匪夷所思、惊疑不定、难以接受…无数道心思各异的目光,聚焦在东云月身上,令她浑身燥热不已。

  “陛下昨晚喝了?”

  “没吧。”

  “那咋净说胡话?”

  “话说。”

  “陛下口中的主人是谁啊?”

  “还能是谁?宫里那位呗。”

  东云月冲左紫凝眨了眨眼:“左相不必羡慕,此间事了,朕就去求主人,把你也收了,咱们化君臣为姐妹。”

  左紫凝:?

  头好痒。

  感觉要长反骨了,要不反了吧?跟着她倒霉一辈子!

  想到自己盯上的果实,被另一个男人捷足先登,青面鬼王登时妒火中烧,目眦欲裂,几欲杀人,低声嘶吼道:

  “东云月,你找死?”

  “你急了?”

  东云月挑衅似的舔了舔嘴唇,半眯眼,如痴如醉,摩挲着项圈:“那一夜,堪称朕人生当中最难忘,主人…”

  闻言。

  青鬼王下意识浮想联翩:冷艳的东云女帝,前一秒还在金銮殿怒斥群臣,后一秒却出现在密室里,苦苦哀求…

  不。

  大概,连求饶都做不到:那个狗东西,怎么可能放过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儿,迎接她的,只有惨绝人寰的折磨…

  “啊!!!”

  青鬼王仰天咆哮,一双竖瞳血丝密布,凶光迸射,生生从满嘴獠牙缝隙挤出一句:“东云月,你欺人太甚!”

  “就受不了了?”

  “这才哪到哪?依朕看,你干脆自宫吧,这样的话朕兴许还能发发慈悲,特许你跪在殿外,聆听朕的仙音…”

  “呵忒,真**。”

  东云月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水,左紫凝忙上前替她擦拭嘴角血渍:她的伤势可不是演的,真受了重伤。

  见状。

  封妖殿主一把拽住暴跳如雷的青鬼王,轻轻摇头,旋即朝不近女色的九阙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大手一挥:

  “攻城!”

  能谈最好,谈不拢,那就打!

  大地震动。

  八十万虎狼之师,呐喊嚎叫,手持各式兵戈,向太安城杀去,东云月脚尖点地,流光转,太安护城大阵开启。

  弓弩手、火炮手亦登上城头。

  下方城门,步兵、骑兵合御,丹田法力不要命地往阵眼灌入,杀阵扬威,笼罩方圆数千里,借风雪雨势杀人。

  然,兀有九道神霞落至阵中。

  九道从天而降的身影势如破竹,几乎同时撞击阵门。

  妖力、剑气、道法、诡神通…

  一轮攻伐后,杀阵转换守阵,种种手段皆遭反制,泼天威压震荡而出,九人血逆涌,各退数步,却绝不换气。

  反而以比先前更加迅猛之势,再度撞击原来的阵点。

  第二次撞击,城内守军被殃及池鱼,人仰马翻,九人依然倒退,依然提势,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

  九道神霞。

  一次次轰然相撞,一次次快过上次势头,不知多少守军因此而血肉模糊,但死了一批,另一批又会紧接补上。

  在这九条直线上,任你是金丹还是元婴期的高手,阻了对方的道,定然转瞬即死,那些人,当真在以命守城。

  不知有多少步卒骑兵,不知有多少百夫长千夫长,不知有多少京师大营的勋贵将帅,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接下来那次声势更为惊人的碰撞,连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的凡人,都能够肉眼可及瞧见弥漫空气中的气机波纹。

  可这一次。

  他们还未至城门前,距城门尚有半余里地的时候,寸步难近,九道怒吼与神威皆如雷声大震:“何人拦路!”

  城门开了。

  城里驶来一驾宝辇,驾辇的是位女子,身穿青衣,玲珑狐眼,相貌绝代,形如才长成的狐媚子,妖娆的可怕。

  宝辇就直直停在太安城和八十万大军中间。

  先下来两位少女,左侧白衣佩剑,右侧黑裙别刀,银带束发,英姿飒爽,分立于宝辇台阶处,伸手掀开帘幕。

  再有一袭红衣下辇,恭敬弯着腰,脑袋埋得很低,双手虚托,一只比她还白皙细腻的手,浅浅搭上她的手背。

  一位神情淡漠的年轻公子,穿着闲散王爷的装束。

  他抬头望了一眼,跟中了定身术的七仙女没太大区别的九人,微微一笑,与身旁的红妆侍女一同向大军走去。

  接着。

  两人像在自家小院散步一样,缓步走过一位位虎背熊腰的军卒,众人的目光始终放在托着公子手的侍女身上。

  因为谁都不敢去看年轻公子。

  走过一半军卒的时候,年轻公子突然负手与后,扭头看着红衣侍女:“红麝,你说杀那么多人会遭天谴吗?”

  红衣侍女轻声反问:“主子怕则个?”

  “你觉得呢?”

  “那主子只管杀,真要有天谴报应,算红麝的。”

  年轻公子嘴上说着我造的杀业,哪能算你头上,然后很不客气地把侍女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盘好的头发揉乱。

  侍女也不阻拦,只是叹气。

  年轻公子哈哈大笑。

  侍女早就习以为常,一脸淡然,递出一把剑。

  那一日,太安城外。

  三宗联军孤注一掷,八十万铁骑压境,被神羽朝女皇帝称为天皇帝的年轻公子携侍女出城,谈笑间出了一剑。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半点霜寒十三州,半边红霞深似血。

  身前是高高垒起的尸山,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血海,密密麻麻的碎肉如雨点般落下,他和侍女的衣袍一尘不染。

  “有点冷。”

  侍女取出一坛酒,温的。

  他一饮而尽。

  “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