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专门统计过,如今全大明的生员,高达58万之多。

  其中浙江、南直隶的生员,更是达到46万的恐怖数字。

  “数量如此庞大的生员,最终能够做官的,又有几人?”

  云逍看着众多士子,联想到《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不由得感慨万千。

  后世形容高考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大明的科举,比高考又何止严酷百倍?

  范进中举后疯掉,被世人人嘲笑。

  可真正处于这种环境,又有几人笑得出来?

  且不说别人,在场的顾炎武、陈子龙等人,以及这次没来的黄宗羲,个个都是名留千古的奇才。

  可他们全都科举落榜,难以进入仕途。

  顾炎武的好友归庄,正是因为屡考不中,最终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

  顾炎武等人因为身逢乱世,最终绽放出各自的光华,为后人所知。

  那数十万生员呢?

  生员们看不到前途,整天又无所事事。

  受聘当教书先生、师爷、医者,这些都还遵循孔孟之道,保持着士人的傲然风骨。

  然而多数人却是沦为贪官污吏、富绅豪强的帮忙、帮闲,甚至是帮凶。

  自己成为祸害一方的地痞恶霸,也是十分常见。

  江南赫赫有名的蓝袍大王了解一下?

  因为生员(主要指秀才)穿蓝袍,戴方巾,蓝袍,就是秀才的身份象征。

  此时,江南的秀才们经常靠着打官司赚钱,其一呼则数十成群,经常多人出动,强府县以理处法外不可从之事。

  秀才有功名在身,官府很难追责,拿他们没有办法,于是“蓝袍大王”之号兴。

  甚至百姓在打架斗殴的时候,经常用“我雇秀才打你”来威胁别人。

  “生员成为危害地方的毒瘤,根源在于朝廷对基层管控削弱,只能任由他们胡作作为。”

  “生员问题,不仅只是他们是地方‘三大害’之一,同时也是我大明巨大的人才浪费。”

  “十年寒窗苦读,最终却对国家没有任何用处,反倒成了国家的祸患,国家之不幸,更是生员们的大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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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逍说着说着,痛心疾首。

  对于那些为非作歹的生员,顾炎武等士子既是痛恨,又是惋惜。

  “县之下设置乡,不光解决了相当一部分生员的出路,还让大明的读书人有了为国为民效力的机会,可谓是两全其美,利国利民,云真人为朝廷,也为地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李标捋着胡须,连声赞叹。

  陈子龙等人满心都是敬佩。

  原来云真人在去年统计生员状况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解决生员问题的办法!

  未雨绸缪,老成谋国。

  生员这一顽疾解决了,还充分利用了废物……人才,实了地方行政力量。

  简直是神来之笔!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云逍一点都没飘。

  很多生员自恃身份,不屑于自降身份去乡里任职。

  另外大多数生员都是读书读坏了脑子,除了读书,啥事都不会……说的是大明生员,才不是后世的某些宝宝。

  还有很多生员此时已经坏透了,把他们弄到乡公所,反倒给他们创造了欺压小民的机会。

  不过也不要紧,凡事都会有一个过程。

  朝廷政策上进行引导,再出台一系列的激励措施,再加上理念的不断改变,迟早会引到正道上来。

  云逍继续说道:“乡级的行政机构,采取官治,而村级,则是实行自治。”

  官府管理延伸到村一级,这不可能实现。

  并且云逍也不希望,官府把百姓当牛羊一样约束着。

  蹲地吃饭要罚款,家中碗筷不洗要罚款,庭院做饭要办证……云真人能办这事?

  怎么自治?

  很简单,乡约制度!

  由地方乡绅、族人、乡民,自发组织成乡约。

  城市取坊里相近者,或一村,或一族为一约。

  由乡民推举德高望重之人,来担任约正、约副。

  村民自愿入约,接受乡约的约束,承担相应的义务和接受约正的惩戒。Ъiqikunět

  每月定期召开一次全约会议。

  除了宣讲律法、道德之外,公开各人的善恶实迹,并分别记录在劝善薄和纠恶薄之内。

  同约成员凡有危险疑难之处,皆须由约正及其同约成员一同帮助解决,不能坐视不管,否则罪坐约正等人。

  另外有斗殴等民事纠纷,也要由约正出面调解。

  不遵守约正裁决并且屡教不改者,约正率领同约成员报告官府处置。

  大明的乡村自治,是不是很完美?

  其实这并非是云逍的首创,前人提出了相关的理论,并做出过很多尝试。

  乡约制度起源于宋朝。

  万历年间,吕坤撰写了《乡甲约》一书,将乡约和保甲纳入了同一个组织综合治理。

  王守仁的《南赣乡约》,刘宗周的《乡保事宜》,都是关于乡约制度的。

  只可惜这些乡约制度只在少数州县实行,没能在全国予以推广。

  不过由此可以看出,大明的政治环境,绝非是后来螨清污蔑的那样暗无天日。

  大明到中后期,基层的政治其实十分开明。

  嘉靖年间的泰州学派弟子、一代大侠何心隐,主张打破社会等级,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何心隐认为大明已经烂透了,决定自己搞一个,于是在家乡成立了一个叫聚合堂的自治机构。

  聚合堂将全村的人进行合族居住。

  不只是简单的住在一起,老人放在一起奉养,幼儿放在一起养育,少年放在一起读书,妇女放在一起纺织,男丁放在一起耕种。

  所有的财产,包括田产充公,集体吃饭,集体住宿,税收以全村为单位缴纳。

  (后来何心隐因为公然武力抗税,加上闹得太出圈,被张居正当做白莲教给杀了。)

  由聚合堂能想到什么?

  连这都能在大明出现,可见大明的政治生态。

  也正是有这样的政治土壤,才会出现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这样的思想家。

  如果不是螨清入关,假以时日,大明的乡村会普遍实行‘民治’(真正意义上的民治,不是宗族管理的那一套)。

  后来螨清倒是推行了乡约制度。筆趣庫

  只不过是阉割版的,主要用于宣讲圣谕,愚弄百姓,与‘民治’、‘众治’没有一毛钱的关系。123xyq/read/7/719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