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云逍看了一眼自青州传来的密信,风轻云淡地一笑。

  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

  吴有性在上千份采集自各地的土壤标本中,找到了链霉菌,并成功制备出链霉素。

  经过多次试验,证实提炼的链霉素,可以轻易灭杀鼠疫杆菌。

  接下来,就可以通过菌种发酵,提取精制,大规模制备链霉素。

  过程虽然有些复杂,然而相对寻找霉菌,却要简单多了。

  济宁的鼠疫,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从此也可以宣告,神州也将彻底摆脱鼠疫的死亡阴影。

  肺痨,将不再是什么不治之症。

  霍乱等瘟疫,也有了克星。

  更为重要的是,有了制备链霉素的经验,青霉素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单凭链霉素、青霉素这两样,就足以拯救无数人,甚至影响整个民族的命运。

  吴有性,必将名留青史,为万世景仰。

  云逍当即也不去病坊了。

  让人找来徐从治、毕荩臣和程雪迎。

  几人匆匆赶来,听到制备出链霉素的消息,也都是欣喜不已。

  不过却没有云逍那样兴奋。

  毕竟链霉素的作用,都只是听云逍所说,他们并未亲眼见证,没什么直观印象。

  再加上云逍始终表现的十分淡定,让他们产生了一些误解。

  接着云逍一番安排布置。

  在链霉素投入鼠疫治疗之前,必须做好周全的准备。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注射器,就是大问题。

  玻璃、针头,倒是勉强可以做出来。

  注射器的活.塞,只能以软木,或者是杜仲胶来替代。

  一次性的注射器就不要想了。

  只能提炼出酒精,消毒后反复使用。

  另外还有医护人员的培训。

  大明的医者,哪里会打针?

  当然了,事情虽然有些麻烦,却都是可以克服的。

  云逍一再叮嘱,链霉素的事情要严格保密,不能向外透漏分毫。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当然不会是给某些人挖坑……云真人,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议事完毕,云逍命人设宴。

  累了这么久,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宴席上,云逍敞开了喝。

  徐从治等人这才意识到,链霉素的作用,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大。

  否则天塌了都不会动色的云真人,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几人顿时如释重负,全都开怀畅饮。

  结果除了滴酒未沾的程雪迎之外,其他人全都喝醉了。

  云逍醉的最是厉害。

  程雪迎扶着他到卧房休息。

  他却一反常态,拉着程雪迎不让走。

  说是要教她打针。

  并且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的那种。

  然后……

  (此处绝不省略一个标点)

  第二天中午。

  云逍幽幽醒来,头痛如裂。

  接着发现蚕丝被下,自己竟是**。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十分好闻。

  云逍躺在那里,仔细回忆了许久,这才想醉酒之后的事情。

  他顿时一个激灵,赶忙掀开蚕丝被。

  仔细检查了一下,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稍稍松了口气。

  又努力回想了许久。

  终于想起,自己准备教打针来着。

  女弟子也不矜持,准备潜心学习。

  谁知自己却酒力发作,吐了个一塌糊涂。

  教学活动自然终止。

  自己竟然……晕针?!

  云逍双目呆滞,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语。

  大明谪仙,今日亡故矣!

  社死!

  ……

  虽然链霉素出来了,可治疗归治疗,防控归防控。

  即使鼠疫能治了,也不可能就此放任不管。

  另外百姓也需要安抚。

  大军能压制一时,却不能一直如此。

  时间久了,迟早会出乱子。

  谢家不是用谣言来挑弄民意吗?

  大字报、《大明日报》之父,舆论战之鼻祖的云大真人,当然不是吃素的。

  给云真人身上泼脏水?

  那就要有被云真人往粪坑里朝死里摁的准备。

  ……

  肖兆元是土生土长的济宁人,世居火神庙坊。

  肖家的家境还算是优渥,因此肖兆元自幼读书,后来考中了生员。

  前年父亲病重,为了给父亲治病,几乎耗尽了家资,家里因此一落千丈。

  这次的鼠疫,肖家再次遭到重创。

  肖兆元的父亲染病身亡,被送去了焚尸场。

  母亲染病被隔离,至今杳无音信,八成是不在人世了。

  所见所闻,让肖兆元对于那篇《济宁三十万小民乞活书》中的内容深信不疑。

  只恨自己的文采不够,写不出这种惊世好文。

  也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杀出军队的封锁,向那妖道云逍子,为济宁百姓和自己的父母讨要公道。

  肖兆元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从坊间传来一阵阵喧哗。

  肖兆元没有动弹。

  城里的店铺全都关门了,已经有两天没有进食,动一下就会消耗体力。

  还是躺着不动好,省粮。

  这时屋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肖兆元,出来!”

  肖兆元听出是李坊正的声音,只得强撑着起床。

  所谓坊正,也就是管理街坊的小吏,管着一大片的吃喝拉撒。

  火神庙坊的坊正姓李,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为人倒也算是正派。

  肖兆元打**门,看到李坊正和一大帮人站在门前,有一名锦衣卫,还有十来个兵丁。

  他顿时吓了一大跳,“李坊正,我,我这是犯什么事了?”

  “你一个穷秀才,犯了事还用得着锦衣卫大人出面?”

  李坊正笑道,“赶紧领了你的口粮,然后大人有事情分派你。”

  肖兆元一头雾水:“什么口粮?”

  “那帮良心被狗叼了的商家,关了店铺,让咱们全都饿肚子。”

  “云真人专门让人从南边调来了粮油,又从下面的州县运来了柴火、蔬菜,挨家挨户给咱们发放。”

  “除了那些个士绅、有钱人家,还有那些撂挑子不干的杂碎们,每人都有份。”

  “都是不要钱的,虽说没啥大鱼大肉,可总归是不会饿死人……”

  李坊正絮絮叨叨地说着。

  肖兆元惊呆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这要多少花多少银子?

  官府不盘剥百姓,反倒在百姓身上花银子?

  这就离大谱了!

  肖兆元只是一个穷生员,自然不会知道,这笔银子不是官府出。

  而是由官府暂时垫付,最终由谢家结账……当然了,谢家是得不到这个好名声的。

  那锦衣卫不耐烦地说道:“赶紧领了你那份,然后办正事,给百姓们念一念报纸。”

  “什么报纸?”

  肖兆元从锦衣卫手中接过报纸。

  展开看了一会儿,随即愣在那里,然后勃然大怒。

  “天杀的谢家,竟然干出这等人神共愤的缺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