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

  锦衣卫很快就搜到谢翰采等人所在的楼房。

  自从爆发鼠疫以来,几乎整个山东境内的锦衣卫,全都被调到了济宁。

  另外还从徐州、北直调了一部分,加起来足足有三千人之多。

  昨天晚上开始,刘兴祚就将所有锦衣卫全都撒了出去,谢家的一举一动都被盯死了。

  直到此时,才开始收网,首先就是对谢家的首脑一网打尽。

  谢家的家丁还试图阻挡,与锦衣卫爆发冲突。

  大批锦衣卫、兵丁闻声赶来,很快就将家丁解决掉。

  谢翰采等人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每个人都是惊恐而又困惑万分。

  实在是不理解啊!

  这眼看就已经翻盘了,怎么锦衣卫突然就找上门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谢翰采等人被锦衣卫五花大绑起来,押到街上。

  “你就是谢翰采?”

  一身戎装的刘兴祚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翰采。

  你这是个什么眼神……谢翰采感觉刘兴祚在看一头傻狍子,顿时满心羞辱感。

  他愤然说道:“济宁谢氏,一向奉公守法,造福济宁百姓,锦衣卫无故抓我们,就不怕激起民愤,引发民乱?”

  “吏部的谢升都没那资格,在本指挥使面前玩花招,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事到如今,还在这里耍花枪?”

  刘兴祚一声嗤笑,眼神中的嘲弄之色,又浓了几分。

  能将皇太极耍的团团转的刘爱塔,那可是修行了千年的老狐狸,见过大世面的。

  谢翰采这山沟里的野狐狸,虽然成了精,也想跟他玩儿聊斋?

  “云真人是天上下凡的谪仙,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也没有他看不透的人和事。”

  “谢家做了亏心事,老老实实地等着挨板子也就是了,却偏偏要上蹿下跳的作死。这下好啦,从今往后,济宁城再也没有谢家了。”

  刘兴祚也是颇为感慨。

  晋商、东林党、江南士绅,还有东江镇血迹未干的人头塔,活生生地摆在那儿。

  谢家怎么就一点记性都不长呢?

  “莫要忘了,城外还有鲁王,还有一万多士绅、百姓!”

  谢翰采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更不愿接受失败的结局,心里依然存着几分侥幸。

  刘兴祚大笑,“云真人不点头,鲁王和百姓能出城?不让你们谢家作个大死,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抹杀了谢家?”

  “这,这都是云逍子的诡计?”

  谢翰采脑袋中‘轰’的一声,身子一晃。

  随即断然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本指挥使会给你解释吗?”

  刘兴祚摇头一笑,怜悯地看了谢翰采一眼。

  随即朝后方的锦衣卫挥挥手:“全部带出城去,给他们醒醒脑,开开眼!”

  ……

  城外。

  “所有人,不论官民,一律坐到地上!”

  中军阵前,一名将官手持着一个铁皮大喇叭,朝着人群连声叫了三遍。

  “坐下,坐下,坐下!”

  各个军阵的将士齐声呼喝。

  声震四野,杀气冲天。

  那些被裹挟来的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心惊胆战,纷纷坐到地上。

  鲁王随员、济宁士绅,以及混在人群中的谢氏族人,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应对。

  轰轰轰!

  军阵整齐地向前推移。

  走在最前方的枪兵,枪指人群,如同移动的枪林,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士绅和谢氏族人都招架不住了,纷纷依然坐地。

  “鲁王在此,谁敢放肆!”

  鲁王府护卫指挥使策马上前,朝着前方的军队大声叫道。

  前方的军阵忽然停下,然后向两侧避开,分出一条路来。

  十几骑从中缓缓走出。

  为首者一身侯爵服饰,大真人云逍子是也。

  云逍身后的徐从治策马上前,朝着朱寿鋐的辂车义正词严地喝道:“鲁王殿下,何故谋反?”

  徐从治事先并不知道云逍的谋划。

  可事已至此,要是还不明白云逍的用意,那他这个山东巡抚也就白当了。

  云真人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不只是为了除掉济宁谢氏,还要顺势除掉祸害山东的鲁王啊!

  大明从开国至今,藩王就没有几个不祸害地方的。

  第一代鲁王朱檀,奢靡享乐,沉迷方术,最终因服食金石药过度而死。

  太祖专门给了他一个“荒”字的谥号。

  位于兖州的鲁王府,其规模之宏大、奢华,仅次于京城的皇宫,这些都是搜刮民脂民膏所得。

  朱寿鋐继任鲁王以来,倒是不曾有什么大恶。

  然而藩王的存在,就是地方的毒瘤、吸血虫。

  别的且不说,光是鲁王府的田产,就高达四百万亩之多,还不算通过投寄等方式挂在鲁王府名下的。

  而整个山东也才是七千余万亩土地,并且多被包括孔家在内的豪绅占据。

  拔出鲁王府这颗毒瘤,山东的土地兼并问题也就解决了大半。

  云真人,谋国之奇才!

  人家是搂草打兔子,他这是搂草打老虎啊!

  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让云真人亲自出头,得自己出面,锤实了鲁王的罪名。

  朱寿鋐当即就懵了。

  也就是因为闹鼠疫,出城去躲避一下,怎么就成了谋反?

  鲁王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在辂车上起身,大声说道:“济宁是鲁王藩地,鲁王巡视自己的藩地,何来谋反之说?污蔑大明亲王,该当何罪?”

  “鲁王巡视藩地,自然无可厚非。”

  “然而时值鼠疫肆虐之际,鲁王无视浙直总督禁令,擅自出城,这是藐视朝廷法度。”

  “更为甚者,鲁王竟公然煽动数以万计百姓,冲击城门,对抗朝廷大军。”

  “敢问王妃,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

  徐从治的一番话,让朱寿鋐和鲁王妃神色骤变,属官和护卫们无不惶恐起来。

  这下子,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那个啥,也是那个啥了啊!

  好端端的,怎么就掉下这么大的一个大黑锅?

  朱寿鋐快被吓哭了,“没有,本王没有,不是本王……”

  徐从治漠然说道:“鲁王殿下,你还是向陛下上书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