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祖和见徐孚远神神叨叨的,心中越发诧异。

  等他安排完毕,董祖和将其拉到远处,低声问道:“徐世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孚远轻描淡写地说道:“家里出了点小事,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置了,不妨事。”

  董祖和好歹也是当过工部主事,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有的,哪里肯相信徐孚远的话?

  徐孚远却是坚持不肯说。

  “董家之前遭了大难,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徐、董两家累世交好,世兄若是见死不救,又于心何忍?”

  董祖和满脸凄苦,几乎快要哭出来。

  徐孚远想到董家的遭遇,不由得心中一软。

  于是提点董祖和:“华允诚、江右商帮,还有扬州的徽商,他们跟云逍子是什么关系?”

  董祖和想了想,瞬时醒悟过来。

  华允诚等南直富绅,参股大明商业银行。

  在去年江南哄抬粮价事件中,江右商帮对云逍子鼎力相助。

  后来在云逍子的扶持下,江右商帮将手伸到了浙直,几乎把持着六成的粮米、木材等生意。

  至于扬州的徽商,本是一些盐商。

  云逍子在扬州将他们一番敲打,然后又是一番点拨,如今纷纷转行,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说不好听点,他们都是云逍子的狗啊!

  “这次云逍子巡行上海县,华允诚他们先行到上海县。”

  “我刚才问了县令,他们要花五百万两银子,投资上海港。整整五百万两啊!”

  “你仔细想想,这其中有什么门道?”

  徐孚远又是一番点拨。

  董祖和仔细想想,立即恍然大悟。

  华允诚等人,哪里是什么戆头?

  他们是嗅到了,不,就是云逍子提前透漏给他们的商机,然后准备先下手为强啊!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赚钱的路子。

  然而可以肯定是,能赚钱,并且是赚大钱!

  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华允诚以及徽商、江右商帮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投这么多的钱到里面去?

  好你个云逍子!

  说什么要给松江府的富绅们一条明路。

  却暗中把发大财的机会,交给了他的心腹。

  太不地道了!

  董祖和心中一紧,问道:“世兄准备投银子进去?”

  “投,全部身家都投进去!”

  “徐家能否摆脱危机,延续富贵,在此一举!”

  徐孚远满面决然,斩钉截铁。

  董祖和苦笑道:“董家如今现银不多啊!”

  徐孚远道:“你也是糊涂了,董家没银子,还有地、有船,还有那么多的铺子,可以抵押到银行去贷款啊!”

  董祖和使劲拍了一下额头,“瞧我这记性,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我这就让人给父亲带话回去!”

  徐孚远又仔细叮嘱道:“这事情,你知我知,切不可告知别人,否则董、徐两家连汤都没得喝!”

  “徐世兄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

  董祖和信誓旦旦地保证。

  然后找来随从,密语吩咐了一番。

  安排妥当之后,董祖和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董家这次翻身有望了!

  潘云凤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你跟徐闇公秘商了些什么?”

  董祖和支支吾吾不肯说。

  潘云凤大怒:“我是你岳丈,有什么事情敢瞒着我?以后休想进我潘家的门!”

  董祖和有个惧内的毛病,况且现在董家没落,需要潘家帮衬的地方极多。

  于是将事情小声告诉了潘云凤,并一再叮嘱,任何人不得外传。

  “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呢,就这?”

  潘云凤嗤之以鼻。

  对于华允诚等人投资上海港的事情,也没有徐孚远和董祖和这么乐观。

  毕竟他自幼就在上海县长大,上海港那旮旯,又能有什么投资价值?

  然后他回到人群中,把这件事当做是个笑话,说给其他人听,于是乎变得人尽皆知。

  徐孚远气得七窍生烟,对董祖和怒目而视。

  董祖和只能苦笑。

  潘云凤不相信,其他人却是多半信了。

  很多人纷纷找到上海县令打探消息,然后立即安排人准备银子。

  “一群戆头!”

  “即使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也不会投一两银子到那里去,更不会相信云逍子的鬼话!”

  潘云凤一声冷笑,看徐孚远和董祖和等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白痴。

  搞得董祖和以及很多准备弄银子投资的富绅,全都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来了,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果然看到十几艘官船顺江而下。

  为首的一艘官船上插着一面黄旗,打的正是‘浙直总督云’的名号。

  上海县的官员们纷纷朝码头上走去,松江府的富绅们也紧随其后,

  谁知官船并无停靠的意思,径直朝着吴淞口的方向驶去。

  官员和富绅们无不错愕。

  直到最后一艘官船,才缓缓靠上岸。

  一名官员在船上朝着岸上大声叫道:“都上船去上海港,云真人有要事吩咐。”

  官员们和富绅们赶忙上了船。

  云逍坐在第一艘官船上,迎着带着海水气息的风,伫立在船头,浑然不顾江风,肆意吹打着他的道袍。

  此时的上海县,远远称不上繁华。

  明初的时候,上海县有53万人。

  由于在嘉靖年间分出了一个青浦县,再加上受海盗袭扰,人口日渐凋零。

  时至今日,上海县一共不到十万人。

  县城破败,到处都是低矮的棚户。

  黄浦的西岸还要稍好一些,浦东此时完全是一片烂泥湖,几乎看不到人烟。

  然而云逍却是兴致勃勃,眸子中闪动着异样的色彩。

  旁人哪里能理解云大真人此时的心情?

  想当年,他在魔都当打工狗,被毒打了整整五年。

  那时的魔都,连空气都充满诱惑,骨子里都透露出高傲。

  万万没有想到啊!

  此时还能来到魔都的前身。

  魔都啊魔都,你也有如此不堪的样子。

  贫道要在黄浦江边,海岸线上,建上几百座大别野。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住一座。

  让你房价,我让你傲娇!

  “魔都,贫道来也!”

  云逍忍不住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