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重凛,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做完了。

  周承颢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谨小慎微地看了一眼时荔。

  “太后辛苦,春日风景甚好。”

  闻言,时荔放松的表情微微一僵。

  这句夸赞春日风景好的话,怎么听都好像在内涵天上的纸鸢?

  “嗯,风景甚好。”

  时荔很擅长装傻,直接佯作听不懂,甚至流畅地跟着附和了一句。

  周幼宁则置身事外,手指间掂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茶杯,若有所思。

  离开大殿后,天上的纸鸢仍然悠然自在地翩飞。

  时荔停下脚步,昂头看了又看。

  “辛棠。”

  她侧头,把温柔微笑的女子叫过来,“你给我告诉戚长川,让他差不多得了。”

  有点儿别扭的小语气,藏着不容易被发现的亲昵。

  辛棠认真点头,“好。”

  一路欣赏着纸鸢回到成阳宫,时荔刚坐下想喝点儿清茶润润喉,就听见底下人禀告,苏太傅求见。

  举到一半的茶杯又被放下,时荔脸色沉凝地望了一眼窗外。

  苏太傅在她眼里,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心计和城府深不见底。

  这时候又来见她,肯定没好事。

  万一含沙射影说她和戚长川的事情,时荔还真不知道如何招架。

  再者,想到苏太傅,就会想到他那个孙女之前觊觎戚长川的眼神,于是更不想见了。

  略一沉思,便对辛棠道:“哀家刚才回来可能吹着风了,这会儿感觉身子发沉,十分不痛快,让太傅择日再来吧。”

  辛棠心领神会,应了一声,走出去代为应付。

  本来是很体面的一件事情。

  苏太傅却不这么想,听了辛棠恳切的说辞,面上恭恭敬敬请太后保重凤体。

  转身的一瞬间,脸色却陡然沉了下来。

  他觉得,时荔仗着有戚长川做靠山,故意冷落他。

  离开成阳宫之后,苏太傅并没有直接出宫。

  路上转了一个方向,直奔向周承颢的书房。

  周承颢倒是没给苏太傅吃闭门羹,听见宦官通传,立刻请他进去,还特意让人安排了座椅。

  苏太傅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盏宦官端上来的茶,顿时感觉自己又找回了当年教导先帝的自信,不自觉端起老师的架子。

  “陛下如今年岁渐长,即将亲政,老臣看在眼里,十分欣慰。”

  周承颢十分不解苏太傅为何忽然来见自己。

  听见他这样说,也只能随声附和,“承蒙太傅多年教诲,朕不敢忘。”

  苏太傅今天格外有兴致,又开始追忆往昔。

  周承颢为了尊师重道,只能耐着性子嗯嗯啊啊地附和。

  “老臣记得,陛下幼时就懂得韬光养晦,从不与福安公主争锋。”

  听到这句话,周承颢好悬没忍住,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好不容易咽下去,表情复杂地看着苏太傅。

  他真的想说,他没有藏拙,而是真的不如周幼宁。

  但是苏太傅说得那么情真意切,周承颢实在不好意思打断,只能讪讪一笑。

  “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年老臣说的‘杯酒释兵权’?”

  大概觉得铺垫得足够了,苏太傅终于收敛起追思的神情,一脸严肃地看向周承颢。

  来了来了!

  周承颢早料到有这么一天,终于得到了。

  听见“杯酒释兵权”五个字,他周身的血液都忍不住沸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