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忘了,云若这样的人,是不会给他看出破绽的。

  “你们白苏白元,你们娘”张景彦着急走上前,腿跛的更加厉害了。

  老四老五低着头,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

  双双伸出袖子摸了摸眼睛,袖子上有他们提前抹好的食茱萸粉。

  这一来,眼泪是刷刷地往下流。

  两人情绪都很激动,要不是张家村的人拦着,两人能扑过去抱着“娘”的尸首。

  “将军!都怪我们太着急,执意今早要给您送方子,才害了娘,大姐和三哥。”

  “要是我们在家,他们也不至于”被火烧死了。

  这几日广临郡治下,已经发生好几起火灾了,小庄园起火,虽在意料之外,也不算特别突出。

  老四老五演起戏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们如今在外走动,见识的也多了。

  心中有数,这件事,现在如果不这么做,或许过不了多久,躺在这里焦黑的尸首就真的是他们了!

  但他们心中也有疑惑,娘是在何种情况下,将一切都算计到的?

  将军到底跟娘透露了多少事情?

  老四老五至今认为,他们娘能提前做准备,都是张景彦帮忙的。

  仵作过来一一鉴别了尸首的性别与年纪,跟若娘的一女一子都吻合。

  仵作一个个验完,在填验尸单。

  填完一张,张景彦就抢过去看一张。

  验尸单上,详细地记录了体貌体征和年岁。

  直到看到许云氏那一张,体态,年纪,伤疤位置,都极其吻合!

  张景彦抓着验尸单的手不住地颤抖。

  有血迹从嘴角溢了出来。

  “将军!”

  “您没事吧?”

  “没事。”张景彦伸手按了按心的位置,抬起衣袖擦了,黑色的衣物看不出异样。

  只有隐隐察觉出张景彦想法的长史,抬眼看了尸体两眼。

  老四老五余光看到张景彦的反应,心中疑虑更深。

  娘做的这件事,将军并不知情?

  那

  “将军,起火点找到了!”许来金自那次在山上跟若娘闹了小脾气,至后来若娘搬到了张家村,他一步都未曾往这边走动过。

  张景彦闭了闭眼。

  人没了,做再多都于事无补了。

  “在哪里?”

  “在在院墙外的稻草堆那边。”许来金犹豫了一下,着火点是在院墙外,这件事不是意外的火灾。

  这是一场谋杀!

  “门外?”张景彦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是。”许来金被看得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将军满眼杀气的模样了。

  “查!”张景彦咬牙,他要看看到底多少人,在盯着他!

  云氏在张家村不与邻里交恶,不可能存在要谋害她性命的人。

  想起上次云氏问他的那些问题。

  会对她下手的,只可能是跟他有关的人。

  张景彦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但该懂的他也懂。

  他看向跪在并排放在地上,用白布盖着的尸体面前的老四老五。

  他们要不是来城里找他,云氏一家九口人,就全都葬身火海了。

  “是。”许来金心里也觉得堵得慌,云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张景彦盯着盖着“云氏”尸体的白布看了许久,才开口:“白元你娘生前就希望你能下场考试,日后你还是跟着先生读书。”

  “白苏就跟着本将军习武。”

  张景彦的脸上此刻已经看不出波澜了。

  将人安排好,骑着马走了。

  两日后,若娘带着半夏和老三夫妇来到了距离广临郡五十里远的山中村,名为远山村。

  这个村子建在一处峭壁底下,四处环水,且全是高大的林木。

  这里是更加古老的部落,族群以姓氏聚集,有一位推选出来的族长,进镇办事多以族长为首。

  村里人有的住在山洞,有的在树上建了木屋。

  好一点的就是砌了茅草屋和竹屋。

  要想出山进镇,需要穿过两个山头,两山之间有条宽阔的河流,有专门的摆渡人一旬过来一趟。

  远山村是一处与世隔绝的村落。

  若娘前些时日,乔装去了趟青山镇。

  通过瘦猴和断臂两乞丐打听的,这里,是他们原先生活过的地方。

  就是因为太穷了,他们两人才主动投军。

  军队里退下来后,他们也想过回到远山村,奈何那时听说山上发生了地龙翻身,他们商量了一下,去了青山镇落脚。若娘找他们打听清楚,便一直在为此行做准备。

  远山村,生活的都是难民和贫困的猎户,不在县衙的管辖之内,很多都是没有户籍的。

  没有户籍的人如若想进城,给族长几两银子,就能拿到新的户籍。

  若娘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七个人都装扮成了因洪灾落难的难民模样。

  跋山涉水的来到远山村,刚下船若娘就病倒了。

  有村里人外出打猎,将他们几个人给捡回来,带到了族长面前。

  若娘被老三背着走了一段路,发晕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跟族长说明来意,也说了瘦猴和断臂乞丐的事,人群里刚好有瘦猴的爹娘,一打听,对上号了。

  加上若娘让老三暗地里给族长塞了几十个铜板。

  族长和村里人很快就接受了他们,将人安排在了一个山洞里。

  若娘又花银子买了点粗粮米面并几个破碗,就算是在远山村安置下来了。

  山洞很大,角落铺了干草,是用来休息的,洞口外是泥土垒的灶,外沿都开裂了,灶口架着一口边沿都磕破了的铁锅。

  是若娘用一块玉跟族长淘换的。

  她是带了不少银票,可现在不是露财的时候。

  她跟族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将玉送出去了。

  族长名叫杨林,看她哭成这样,原本都想说先把锅借给她了,被族长夫人碰了碰胳膊。

  谁来哭一场都能借到东西,族长家的日子不要过了!

  杨林到嘴的话一噎,面上有些羞愧,就又给了若娘一些破旧的被子和衣裳。

  若娘几个人到这里,除了两个娃看着没受多少苦头,大人全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几日,若娘让他们都只吃个半饱就赶路。

  柳氏和半夏前段时日养起来的肉,很快就掉了,脸上又涂了一层灰,就是为了充当难民的时候不会被怀疑。

  如今看族长和几个围观的村人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们,若娘知道自己做对了。

  至于跟老四老五说好的,已经建了的茅草屋,纯属是为了让他们俩安心留在广临郡。

  若娘和老三捧着族长“施舍”的衣物回到山洞,柳氏已经将粥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