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殿内。

  李世民望着躬身作揖的杜如晦,笑道:

  “克明,你是觉得我忽略了听明,所以特地来提醒我的吗?”

  杜如晦摇了摇头。

  “臣不敢。”

  他沉声道,

  “臣确实认为中枢需要更多的能臣共同处理政务,包括三省六部九寺,也该由能臣领政。”

  “自武德二年以来,陛下倦怠政务,任人唯亲,以至于朝廷都是自由散漫,许多人忝居高位,尸位素餐。”

  “如今新朝将立,当有新朝气象,应该将那些无能之辈革除,换上能员干吏,如此一来,朝廷才能上行下效,焕然一新。”

  李世民点了点头。

  “你的见解很对,我的确也有这样的打算。”

  他感慨道,

  “父皇给我留下了许多难题啊!有些人其实我早就看不惯了,只是无权干涉而已。”

  “今时不同往日,朝廷不养闲人,不该让无能者滥竽充数!”

  杜如晦闻言,再度下拜。

  “殿下圣明。”

  他道,

  “故而,像徐风雷、长孙无忌这样久经考验的天策府旧臣,依臣愚见,也应当让他们担任实职,以完备朝廷。”

  “特别是徐风雷,论才干皆在我等之上,殿下若不重用他,实在是朝廷的巨大损失!”

  “哈哈哈……”李世民听完杜如晦的话,忽然放声大笑。

  他起身下了台阶,似笑非笑的道:

  “克明啊,你说这话,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公心呐?”

  杜如晦脸色微微一僵。

  “二者皆有。”

  他没有掩藏,坦然道,

  “出于私心,大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为他说话。”

  “出于公心,朝廷也需要这样的智能之士,不该雪藏。”

  啪!啪!啪!

  “好,好。”

  李世民拍掌笑道,

  “不愧是你,够坦率!”

  “那你认为,以徐风雷的才能,当选为何职啊?”

  一旁的长孙无垢屏退了奴婢太监,于殿边偷听。

  对于这档子事儿,她其实也挺关心的,甚至都忍不住想说两句。

  但前几天刚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她总不能打脸吧?过问官员的任用,这可是严重的干政!

  除非二凤问她……

  但他又不问。

  如今总算是有人来呛第一声了!

  “臣不敢妄言。”

  杜如晦谨慎的回应道,

  “不过无论如何,也应当在三省六部中选一长官任职,并可参豫政事。”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

  “工部尚书,如何?”他忽的道。

  “啊?”杜如晦一愣,皱眉道,“工部?掌管建筑工事的工部?这……恐怕有些屈才了吧?”

  他迟疑道:

  “历朝历代,工部都不算什么重要部门。”

  “吏部、礼部、户部、兵部都在其上,甚至刑部的地位都高于工部……”bigétν

  “您打发大先生去工部,臣实在是有些不解。”…杜如晦用上了“打发”这个词儿,显然是不满,而且是尤为不满。

  殿下这分明是敷衍搪塞么!

  如今政务如此繁多,你不给个三省的长官也就算了,竟然要把大先生打发去这样一个边缘衙门?!

  啥意思?

  真就刻薄寡恩呗!

  “是啊,我也不解啊。”

  李世民挠了挠发髻,从桌上取出一封折子来,递给了杜如晦,道,

  “但听明他一心想去工部供职,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杜如晦接过奏疏一看。

  而后——

  他沉默了。

  “实话告诉你吧,听明和辅机两人,于我而言有特殊的意义,都尤为重要。”

  李世民缓缓道,

  “但正是因为重要,他们又颇具才能,调任起来才要慎重又慎重。”

  “自我兼领尚书令以来,此职便无人能任,一直都是我兼着,但我不可能永远都兼领尚书令,很快,我就要放下这挑担子。”

  “但将其交给谁,谁能胜任?”

  “辅机和听明,都是我心中的人选。”

  杜如晦:“!

  ”

  他目中露出惊色。

  难怪,难怪迟迟不封,原来是要搞个大新闻!

  朝廷之中,以三省为上,三省又以尚书省权力最大,而尚书省的长官更是地位崇高,位列百官之上,等同于丞相!

  再加上李世民一直兼领着尚书令,让这个职位,已然是无比的超然!

  外臣的极限,也不过是尚书左仆射罢了。

  可如今,殿下竟然要选择一人出任尚书令……

  一旦任用,那便是一人之下,百官之首啊!

  这一刻,误会解除,疑虑全消。

  “原本,我更属意听明,无论是资历、才干、威望,他都可以胜任,或许在旧臣之中会有几分阻力,但你们都是服他的。”

  李世民轻叹道,

  “由他出任尚书令,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他似乎志不在此。”

  “你瞧瞧这奏疏上说的,想回磨玉山探望探望,这像什么话?如今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呐!我看他分明就是想避一避风头,避政嘛!”

  “还有出任工部,更是可笑,我若将他任为工部尚书,别说是你们觉得不满,我自己都觉得有病!好好一个能臣不留在中枢,打发去工部像什么话?!”

  “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起徐风雷那边对他所说的“大愿”,李世民隐隐觉得有些头绪,却又理不清。

  “大先生的思路,真是异于常人……”

  杜如晦亦是苦笑道,

  “他或许,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说着,他朝着李世民再度行礼。bigétν

  “先前是臣不懂事,误解了殿下,臣告罪。”

  杜如晦诚恳道,

  “臣今日此来,的确是私心更重一些……然听完殿下一席话,臣心中已然再无疑虑。”

  李世民一笑。

  “这下知道我并非刻薄寡恩之人了吧?”他戏谑道。

  “这……”

  杜如晦尴尬一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行了,去吧!”

  李世民笑骂道,

  “我从来都不是无情之人,论重感情念旧情,恐怕全天下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我!”

  “收起你的胡思乱想,回去好好做事去吧!”

  “遵命。”杜如晦连忙行礼,道,“臣告退,告退……”

  望着杜如晦匆匆离去的背影,李世民不由得滴咕道:

  “我李世民看上去,像是那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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