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擦黑。

  赵大旺第一次学习完回到家时,一院子的人都在,全都盯着他。

  赵老头子咳了一声:“你今儿学了些啥,教二旺也学一遍。”

  赵二旺苦着一张脸:“阿爷,我能不学吗,我不喜欢认字,也不喜欢算术……”

  “你不想学,我还不想教呢!”赵大旺哼了一声,“程表哥真厉害,啥都会,我以后一定也会变成跟程表哥一样厉害的人。”

  “你这小子,必须教。”赵老头子严厉道,“二旺,你要是不好好学,以后就别喊我阿爷。”

  赵二旺苦哈哈一张脸,只得认命跟着赵大旺学认字,学算盘的基础概念。

  孙氏在一边坐着,十分不爽。

  大房能读书认字,那是因为大嫂有个厉害的娘家侄儿。

  二房能去跟着一起学,这是因为老头老太太偏心。

  都是赵家的孙子孙女,凭啥只有大旺二旺能学这些东西。

  孙氏开口说道:“既然二旺不愿意学,那就别强迫孩子,春花和冬花都很聪明,让她们两个跟着一起学吧。”

  赵老太太不赞同的道:“两个丫头片子,学啥子学,学了也没啥用。”

  “娘,您这话说的。”孙氏呵呵笑,“大嫂不就在做生意吗,万一我们春花冬花日后也嫁了一个生意人,那不得算账啊,记账就得会认字写字,这时候学也不算太晚。”

  冬花扭着身体,一点都不想学,她宁愿被阿奶叫去挖野菜。

  不过,在她娘冷冷的眼神盯梢之下,她只能违背本心开口:“阿奶,阿爷,我想学。”

  赵老头子吐出一口烟雾,大手一挥:“春夏秋冬四个花,都跟着大旺一起学。”

  孙氏又不满了,大房四个孩子学,她家只有两个孩子,咋算都是他们三房吃亏。

  孩子们在外头学习今天的新鲜知识,孙氏拉着她男人回房,嘀嘀咕咕道:“这个月一定能怀上,赵有财,你多来几次,这次必须要怀个儿子,不然总是咱家吃亏……”

  赵有财平常不会对两个闺女有多嫌弃,但心里也是想要儿子的,毕竟大哥二哥都有儿子,就他一个人没有,之前娘还让他从大哥那里过继一个回来养着,被他疾言厉色拒绝了,他还年轻,婆娘也年轻,又不是不能再生孩子。

  两人在里屋耕耘。

  外面的学习热火朝天。

  赵大旺教书,五个弟弟妹妹围着一起听,赵老头子表面上在抽烟,实则在仔细听,赵老太太多听了几耳朵,也会了人之初,性本善……一家人气氛和乐。

  清晨的大河村,笼罩在朦胧的日光之中。

  程弯弯早上起来做吃食,吴慧娘非要跟着一起帮忙,被程弯弯按着坐在灶边上看火。

  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进院子找她。

  “大山娘,你今儿去镇上给我带三十只鸭子回来成不?”

  “我婆婆说昨儿二十只鸭子少了,还想再要二十只,大山娘能帮忙不?”

  “我家也想买些鸡鸭回来养着,有多少要多少……”

  一大早的,程弯弯就接到了四百只鸭子的订单。

  大河村人多,接近两百户人家,几百只鸭子根本就不算多。

  程弯弯出门前交代赵四蛋:“多抓一点蝗虫回来,先别喂鸡,关起来养着,我回来了要用。”

  赵四蛋舔了舔嘴唇:“娘,你是不是想油炸蝗虫给我们吃?”

  “你个小吃货。”程弯弯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灾年的蝗虫大部分是有毒的,不太好区分,鸡鸭吃就算了,人最好别吃。”

  她要四蛋抓蝗虫,是为了做实验。

  这几天翻看农业治蝗的书,她对这方面算是有了一些深度的认知,主要是研究农药的成分,她想用古代有的草药来代替这种成分,就是不知道是否可行,不过做一下实验就知道了。

  赵达在牛车后头加了一个板车,前面坐人,后头专门用来放木桶冰粉。

  送货的最后一站是平安镇,程弯弯让赵二狗去买点盐巴,她则走到巷子里,不动声色买了四百只鸭子出来。

  一笼挤了五十只,一共八个笼子,她用一根绳子将笼子串起来,准备拖出巷子,再让赵达来帮她把鸭笼拎上牛车。

  走出巷子的时候,路过一个宅院的后门。

  “砰!”

  后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撞开。

  一个重物砸在门板上,将虚掩的后门给砸开了。

  里头,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两人冷冷对峙。

  少年指着妇人的鼻子骂道:“再敢勾引我爹,我把你家全都砸烂!”

  “我和你爹有媒人牵线,名正言顺,何谈勾引二字?”妇人气的脸色铁青,“不过,若是嫁给你爹,就会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继子,我可消受不起,你现在,从我家出去!”

  少年梗着脖子道:“你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找我爹,我立马就走。”

  两人横眉冷对,空气里弥漫着硝烟。

  程弯弯不欲看热闹,拖着鸭笼悄悄远离是非之地。

  “沈正,你来此处干什么?!”

  一个人影从前门走到了后院,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弯弯看过去,竟然是县令大人,她看了一眼那少年,再看一眼县令,顿时明白过来。

  她竟然……撞破了县令大人的家事。

  她连忙拽着鸭笼,努力降低存在感,但是四百只鸭子,实在是太能嘎嘎叫了。

  刚刚沈正和那妇人在争执,没注意到外面的声音,这会儿县令突然出现,整个后院安静下来。

  “嘎嘎嘎!”

  只有鸭子此起彼伏的叫声。

  程弯弯干巴巴笑,挥了挥手:“你们继续,我、我路过……”

  她弯着腰,赶紧走人。

  沈县令收回目光,一脸怒色盯着自己儿子:“你不在书院好好念书,在这里作甚?”

  “爹,她就是你准备娶回去的女人吗,我不同意……”

  院子里,父子两人吵起来。

  妇人眼眶通红:“县令大人,我和您还只是堪堪见了一面,未曾谈婚论嫁,沈公子就如此羞辱我,我一个女人,还怎么过活……”

  沈县令头大,他是迫于家母压力出来和这妇人见一面,并非是真的要娶亲,被他儿子这么一闹,好像不娶都得娶回去了,好在这会儿附近无人,这么闹了一场也没被人瞧见,除了……

  沈县令放低姿态道:“徐娘子放心,此事不会有外人知道,不会影响你的名声。”

  程弯弯带着八笼鸭子,刚跟赵二狗汇合,沈县令和他儿子就迎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