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望峰一身浅蓝色的长衫,手中摇着一把折扇。

  钱晖则是一身朱墨色的长衫,腰间的羊脂玉佩格外显眼。

  程弯弯看到他们两人锦靴上已经沾了不少泥巴草屑,心中暗叹,既不喜大河村,又何必留在此处?

  郑望峰合上纸扇,拱手道:“我和钱兄来此处,是想寻程兄一起读书,不知程兄可在家中?”

  程弯弯笑着开口:“昭儿和小正应该是去赵家祠堂读书了,那边清净。”

  家里一直有工人干活,来来去去到处都是人,饶是程昭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都有些静不下心,总想出来帮两手,于是,程弯弯让他们两个去了赵家祠堂,那边宽敞明亮,还有很多桌椅,很有学习氛围。

  虽然有学习氛围,但沈正一点都不想去,一路上磨磨蹭蹭。

  平时几百步路就能走到的地方,他硬是磨蹭了一刻钟都还没到。

  程昭顿住脚步,冷冷道:“等下次县令大人来大河村之时,我会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报。”

  “喂,你也太不讲义气了!”沈正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咱们天天晚上一起打地铺,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去找我爹告状,哼,我生气了!”

  程昭头疼。

  他以前是真的很不喜欢沈正这样的纨绔公子哥,但和沈正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他对沈正慢慢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这家伙其实很聪明,比他更聪明,每次看到沈正不务正业,他就感觉好好的读书料子就这么浪费了,让他生出了惋惜感。

  他拍了拍沈正的肩膀,正要说点什么,迎面就有一对父女走过来。

  这条路很窄,程昭拉着沈正往边上让了让,那对父女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沈正面前。

  “沈少爷,您的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只能带着闺女来给您磕头了!”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等到了来生,草民做牛做马来回报您的恩情!”

  那小姑娘不停地磕头,好在是泥巴地,脑袋也没磕怎么样。

  沈正连忙将人给扶起来:“我又不是官老爷,不用给我磕头,赶紧起来!”

  汉子抹着眼泪说道:“孩她娘病了一年多了,秋收的时候强撑着身体打稻子,病情加重后,请了郑郎中去看,说可能熬不过这个月……要不是沈少爷帮忙请了镇上最厉害的大夫来诊脉,还帮忙出了医药费,孩她娘哪能保下这条命,沈少爷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小姑娘哽咽的开口:“我娘说了,她要亲手给沈少爷缝制一双红色的锦袜,寓意开门红,希望沈少爷科举高中!”

  汉子点头:“沈少爷以后一定会高中状元,成为造福一方百姓的父母官!”

  村里的汉子听说过状元二字,却完全不懂状元意味着什么,沈正莫名心虚。

  他能考上秀才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哪敢肖想状元。

  生怕被这父女俩寄予更高的厚望,他敷衍了两句,拽着程昭赶紧走了。

  他没再说不想去读书的话,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看书。

  赵家祠堂门口种了两棵树,沈正和程昭坐在树荫下,光线明亮而不刺眼。

  两人正安静的看书,祠堂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沈正不是个专注的性子,一听到声音就抬起头,当看到面前两个人时,他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郑望峰脾气温和的道:“我想来与程兄探讨一下四书五经。”

  他走过去,在程昭的面前站定,手握纸扇拱手道:“程兄,可愿意抽时间与我细论一二?”

  程昭本能要拒绝,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了二姑的话。

  他抿了抿唇道:“郑兄,请讲。”

  郑望峰侃侃而谈:“如今朝廷广纳贤才,即便如此,也还是缺少真正的人才,如何求得真才,是上位者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也是策论的考题,不知程兄有何见解?”

  程昭站起身,拱了拱手,开口道:“其实科举考试就是一种选拔人才的方式,除此之外,还有……”

  钱晖忍不住插嘴:“还可以花钱捐官呢,我们钱家一个远房的堂叔就是捐了白银几万两,当了个小官……”

  程昭扯了扯唇角:“捐官是为了缓解朝廷财政困难,与选拔人才无关。”

  沈正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已经明显感觉到程昭有些不耐烦应付这两个人。

  这两人一个是凤凰镇县令之子,一个是富商家的公子哥,程昭一个穷酸书生自然是得罪不起,当然了,他爹虽然也是县令,但也不好把郑望峰这货得罪的太死。

  沈正眼珠子一转,转身走出了祠堂。

  郑望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唇角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就算沈正有知府大人的嘉奖又如何,丝毫没有上进心,怕是连秀才都考不中。

  考不上秀才,一切都白谈。

  郑望峰拉着程昭继续攀扯,聊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赵四蛋风一样的跑进来,拽着程昭的袖子就往外跑:“大表哥,我娘让你帮忙劈柴去!”

  跟着走进来的沈正有些无语,程昭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赵婶子就从来没让程昭劈过柴好吧,这小四蛋也不找个好点儿的借口。

  程昭拱手道:“郑兄,钱兄,你们也看到了,家中有事,实在是脱不开身,明日我们再聊这个问题。”

  他跟着赵四蛋就走了出去。

  沈正摇着一片大树叶,叹气道:“你们以为程昭跟咱们一样衣食无忧么,他天没亮就得起来干活,不干活就没有饭吃,赵大婶是他二姑又不是亲娘,肯定不会心疼他。不说了,我跟他兄弟一场,帮忙干活去了。”

  他转身也走了。

  钱晖轻嗤:“院试在即,竟然还干农活,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郑望峰打开折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们无关。”

  他和程昭在南府书院都是数一数二的甲等生,他爹给他请了举人私下授课,而程昭却在村里天天劈柴,院试之时,他一定能压过程昭,从此以后南府书院的第一学子,就是他郑望峰。

  他决定还是去马车学习,马车可以烹茶,座位是软垫,更加舒适。

  郑望峰走在前头,钱晖跟在后面。

  两人小心的走在泥地上,尽量不弄脏锦靴,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娇俏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