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圆圆的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一看到程弯弯,就笑了起来,快步走来。

  她身边的男人比她更快一步,拎着礼盒,朝程弯弯走了过来:“弯弯,你咋不认识我这个姐夫了,不过说起来,咱们确实也有好些年没见了,怪我,太忙了,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程家。不过我这个当姐夫的得说一句,弯弯你不是成了穗孺人么,听说还是七品,都当官了,咋不请家里亲戚吃个酒,咋滴,你这是瞧不上我这个姐夫啊?”

  “我们程家可没请你来!”程老太太骤然站起身来,“姓刘的,你给我出去!”

  刘魁立即一脸讨饶的样子:“娘,之前是我错了,我这不也是有苦衷的么,昭儿读书那么多年,也没读出个样子来,我年年往里搭了不少银子,是个人都受不住……我知道错了,这不,特意带了礼物过来……”

  程老太太面容肃冷。

  他们昭儿从三岁起开始读书,只要是程家人,就都必须帮一把,从前的二闺女很懂事,家里有多少钱就往娘家扒拉多少钱,大闺女也愿意出钱,但嫁的这个男人太抠门了,一文钱都不愿意给,每回都是大闺女偷摸摸从家里拿粮食过来补贴娘家。

  从那以后,程老太太就瞧不上大女婿,当然,刘魁也不愿意来程家,总觉得程家人为了个不确定的未来,就把全家搭进去,简直是疯了。

  他并不认为程家会培养出一个读书人,结果,还真出了个秀才,这消息还是他去街上喝花酒听人说起的,然后顺道又听说,程家还出了个穗孺人,穗孺人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他竟然现在才知道,于是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有这么一门显贵的亲戚,那必须赶紧抱大腿啊。

  “岳母大人,今儿大喜事,就别生气了。”刘魁扭头,低声喝骂,“咱家准备的贺礼呢,还不快拿过来。”

  程圆圆立即走过来,将手里的盒子拿起来。

  刘魁一把抢过去,嘴里还在低骂:“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咋娶了你这么个婆娘……”

  程圆圆唯唯诺诺的,丝毫不敢反抗。

  程弯弯的眸子眯起来,这刘魁,在程家的地盘上都喝骂程家闺女,那在刘家又该有多么的肆无忌惮。

  她的目光落在程圆圆的脖子处,脖颈上竟然有淤青,难不成,刘魁还掐了程圆圆,掐成这样,估计当时都去了半条命。

  她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刘魁将盒子打开,里头装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串铜钱,很明显是用心准备了的,程老太太的面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淡淡的道:“坐吧。”

  这一桌程昭离席了,老秀才也走了,程大嫂去后厨忙活了,正好空出来三个位置,程圆圆一家三口坐下来。

  “大姐,我看看你的手。”程弯弯将她的手拿起来,手背干裂,手掌全是茧子,指甲缝里是常年累积下来的洗不掉的污垢。

  将袖子卷起来,手臂上竟然还有烫伤和擦伤。

  “没事!”程圆圆立马将袖子放下来,“今儿这菜色真不错,还有猪肉白菜丸子呢,来,三毛,吃一个肉丸子。”

  她夹了个肉丸子给身边的男孩吃,明显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男孩连忙用筷子夹住,但是这肉丸子太滑溜了,孩子没夹住,滋溜滑到饭桌上,掉到汤碗里,那汤汁溅起来,落在了人身上。

  程老太太眉头一皱:“咋教孩子的,怎么连筷子都拿不住!”

  她特意穿的新衣服,结果溅了好几滴油腥子,要是洗不下来,以后还怎么穿出门。

  见岳母娘发怒,刘魁一脚踢开椅子就站起了身,单手拎住三毛的衣领子,将他用力扔到了边上的空地上:“你个小兔崽子,净给我们老刘家丢人,看老子不打死你!”

  他嘴巴上骂的狠,下手更狠,一耳光下去,三毛脸上顿时多了个鲜红的手掌印。

  “你打孩子干啥!”程圆圆惊恐的睁大眼睛,飞奔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他刚刚也不是故意的……”

  “都是你这个婆娘给惯的!”刘魁的拳脚全都落在了程圆圆身上,咬着牙,压低嗓子道,“还有你,嘴巴可真紧实。亲妹妹成了七品孺人,都藏着掖着不告诉老子,咋滴了,怕老子沾你们程家的光是吧……老子可是程家的大女婿,活该老子沾光,没眼力见的婆娘,打死你!!”

  “砰!”

  一个茶盏突然砸在了刘魁的头上。

  他的动作停下来,回过头,看到程弯弯站在他身后。

  “大庭广众之下打自己婆娘和儿子,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有本事!”程弯弯冷笑,“你再动手一下试试?”

  刘魁有些畏惧程弯弯的眼神。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

  程弯弯提起裙边,抬脚狠狠踹去,踢中刘魁的小腿,趁刘魁弯腰,她又是一脚过去,踢到了刘魁的肚子。

  “你!”

  刘魁是真的怒了。

  他本来就是个混不吝,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也是仗着这是他们刘家的家事,程家人没资格管。

  可这个小姨子,却跳出来让他没脸。

  “你什么你!”程弯弯冷笑,扬起手一巴掌过去,“怎么样,挨耳光的滋味好受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呢,当然可以打回来,但是我提前告诉你一声,殴打朝廷命妇,是重罪。”

  程昭沉着脸开口:“轻则杖责三十,重则坐牢三年,大姑父想试试牢饭的味道么?”

  刘魁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他倒是想打回去,但是他清楚这个小姨子如今的身份是真的不一样了,县里许多人都在议论穗孺人,连县令大人都礼让三分,他可不敢对着来。

  他有心服软,但是没有台阶。

  程家族长也走了过来:“今天是大喜之日,都消消气,刘魁,这事儿确实是你不对,孩子这么小,你打孩子干什么。”

  “在程家闹事,你还真是胆子不小。”程老太太冷声道,“行了,都坐过来吃饭,赶紧吃了都滚回去,看到你们就闹心!”

  老太太心疼自家孙子,但从不会心疼外孙子,当初能把二狗三牛绑在树上,而今看到三毛被打成这样,脸上也没有丝毫动容。

  程弯弯扯了扯唇角。

  指望程家替程圆圆撑腰,根本就不可能。

  虽然她和程圆圆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那种骨血的吸引,那种天生的亲近感,让她没有办法忽视这一切。

  她扶着程圆圆起来:“大姐,我们去那边坐着聊一会吧。”

  程圆圆摸了摸三毛的脑袋,眼眶有些红。

  程弯弯在桌子上端了个饭碗,所有菜夹了一满碗,递到孩子手上:“三毛,坐马车上去吃饭,离你爹远一点。”

  三毛点头,道谢过后,捧着饭碗坐上马车,远离了院子。

  程弯弯两姐妹则去了程家东边的一个杂房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