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一点一点沉下来。

  国宴在皇帝皇后以及众人的惊叹之中结束了。

  外国使者住在宫内,由太监带着回去休息,一二品大臣们纷纷告辞出宫,程弯弯特意磨蹭了一会。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程弯弯这才往前走,走到了帝后二人面前:“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

  皇帝的步子顿住,他以为程弯弯是想出来了要什么赏赐,他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该给的赏赐从不会吝啬。

  “微臣自出生以来,一直地里刨食,所以对农事比较了解,今日腊基国进贡的那些新奇物种,微臣只看了一眼,就感觉有问题。”程弯弯低头慢慢说道,“为了印证微臣的猜测,所以微臣才提出带回湖州培育。”

  皇帝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你跟朕仔细说说,有何问题?”

  程弯弯抿了抿唇:“具体微臣也说不好,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些新物种在大宇国蔓延之后,会影响农作物生长,若是造成粮食减产,后果不堪设想。”

  这皇帝太聪明了,她不敢说太多,说多错多,等到时候验证过后,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腊基国虽然是我大宇朝附属国,但一直以来,都喜欢耍些小心思。”皇后冷声道,“每年进贡的那些东西,看起来就不像是珍品,他们国土小,咱们大宇朝地大物博,向来也不计较这些,没想到,这群宵小之辈竟然敢玩这种手段。”

  皇上目光微凝:“在此事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之前,切勿打草惊蛇,朕倒是要看看腊基国到底要玩什么花样。来人!”

  明公公立即上前:“奴才在!”

  “安排几个人暗中盯着腊基国那几个人,有什么动向,立即向朕汇报。”

  “是!”

  程弯弯松了一口气。

  她来禀报这件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宇朝提防腊基国,以免被暗中搞幺蛾子了都不知道。

  皇帝的目光落在程弯弯身上,他能感觉到,这妇人是真的心忧国事。

  他缓声开口道:“穗安人,你确定不要任何赏赐吗?”

  程弯弯头秃。

  要赏就像前几回那样直接赏赐行不,这么直接问,她怎么回答?

  为了保持自己光洁的形象,她只能忍痛道:“皇上,微臣只希望大宇国越来越强盛,至于赏赐,皇上给的已经够多了,微臣不胜感激。”

  皇帝点头:“行,那你就退下吧。”

  程弯弯拱手后退三步,这才转过身朝宫外走去。

  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皇后叹了一口气:“穗安人这次可是立了两大功,一是促成和阿萨布贸易往来,二是研发出了农用器械,说不定还会有第三样功,这无论哪一样,都值得升到五品宜人,皇上可不能寒了人心呀。”

  “五品宜人可不够。”皇帝笑了笑,“四品恭人如何?”

  赵程氏乃寒门的代表,一介寒门,两三年内升到了四品朝廷命妇,那些贫寒之人就会知道,不管你出身有多么低微,不管你的身世有多么的上不了台面,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能为大宇朝献出绵薄之力,那么,你就能获得丰厚的赏赐。

  让赵程氏连升两级,不仅仅是赏赐,更是一种对世人的鼓励。

  “听说棉花之所以能推广成功,赵程氏的大儿子功不可没,既如此……”皇帝微微思索后,这才开口道,“封赵程氏长子为七品掌棉令史,从户部调遣两位九品司农去大河村任其差遣。”

  皇后笑起来。

  因为大宇朝无棉,在此之前并没有掌棉令史这个职位,如今为穗安人之子新设官位,这是很大的荣誉了。

  她笑着道:“那何时宣旨?”

  “若在京城宣旨,那帮老东西少不得扯东扯西,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皇帝微微侧头,“明公公,你去拟旨,明日提前出发,先一步赶往湖州大河村,在赵程氏回家之时再宣旨。”

  明公公听明白了,这是给穗安人造势呢。

  皇上和皇后对穗安人重视至此,看来,穗安人以后还会再升官。他立即道:“奴才领命!”

  宫内发生的事,程弯弯丝毫不知。

  她由一个小太监领着往宫门口走,一路上都有宫灯,很是亮堂。

  到了宫门口,远远就看到齐婆子和程甲在马车边上站着等她,看到她出来,二人均松了一口气。

  程弯弯回头对那小太监道:“辛苦公公了。”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两碎银子递过去。

  “谢穗安人赏赐。”小太监高兴的将银两接过来,“天色太黑,穗安人路上当心一些。”

  程弯弯走向马车,正要上车,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穗安人,请留步。”

  她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一身堇色锦衣,头束玉冠,看起来就是个贵公子。

  这男人的面部轮廓极其眼熟,略微扫了几眼,她猜测这大约就是贺家嫡长子,贺霄的哥哥,贺凌。

  不过她自然不能表现出认出来的样子,微微疑惑道:“请问你是?”

  “在下贺家贺凌。”贺凌摆出一副谦谦有礼的模样,“宫宴已经散场,但家父迟迟未出宫,不知穗安人出宫时可曾见过家父?”

  “原来是小贺大人。”程弯弯笑着道,“贺大人一刻钟之前就已经离宫,你们二人应该是错过了。”

  她说完就准备走,不太想跟贺家的人打交道。

  贺凌却再一次叫住她:“听说穗安人是湖州大河村人士,一年多前,我有一位朋友去大河村办差,却至今没有消息,我想跟穗安人打听一下我这位朋友的下落,不知穗安人可方便?”

  一听这话,程弯弯手指一紧。

  她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回眸道:“不知小贺大人要打听谁?”

  贺凌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画卷,在程弯弯面前缓缓打开。

  画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锦衣,头上也束着玉冠,腰间不是玉佩,而是一把长剑。

  这赫然是贺霄!

  程弯弯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所以,贺凌这是知道了贺霄的下落,故意来试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