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冻坏了吧,要不今晚先住在这,跟平安住一屋。”王夏荷心疼地说道。

  陆平安重重点头,去牵郑筠心的手,要拉他看房间,“平安的床大,肯定能住开郑哥哥。”

  郑筠心手一缩,眼尖的陆平安惊呼一声。

  众人看过去,都愣住了。

  郑筠心怎么长了这么多冻疮,都流脓了。

  陆平安之前,年年生冻疮,知道有多难受,更能感同身受,“平安之前也长过,不过去年和今年都没再长,因为嫂嫂会给买暖和的手套,郑哥哥,你没有人帮你买手套吗?”

  童言无忌,却最是戳心。

  郑筠心头都快低垂到尘埃里。

  王夏荷跟陆远山对视一眼,都很是尴尬,连忙催着胡大丫带陆平安,去找冻疮药,王夏荷则扯了扯陆远山的胳膊,找了个熬姜茶的借口,也出去了。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郑筠心却觉得有些窒息。

  他很不习惯,不习惯有人这么关心他。

  旁边的铁炉子烧的很旺,源源不断的热量散发出来,温暖了他冻僵的身躯,但他的心,却仍在止不住地下沉。

  陆家温馨和暖的家庭氛围,让他自惭形秽。

  他将自己的手缩进袖子里,猛地站了起来,看也不敢看宋娇娇,“我、我先回去了。”

  “回哪去?再走这么远的路,你还睡不睡觉了?还是说,被冻得发烧,正好顺了你的心意,明天就不去考试了?”宋娇娇面无表情道。

  “不、不是……”

  郑筠心更可怜了,眼神湿漉漉的,嘴唇开开阖阖,整个人都仿佛要被宋娇娇欺负地哭出来。

  “嗷呜呜~~~”

  一阵奶狗的叫声传来。

  富贵入秋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拐回来个媳妇,没过多久,就产下一窝狗崽崽,怕把他们冻坏了,陆平安跟胡大丫就在堂屋里给它们搭了个窝,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有些紧绷的氛围,几只奶香奶香的小狗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开始哼哼唧唧地闹了起来。

  富贵这个渣爹睁开眼,瞅了自己的孩子一眼,就又把嘴巴藏进尾巴里,蜷缩着呼呼大睡了过去。

  它的小媳妇任劳任怨地钻进狗崽窝,开始奶孩子。

  狗狗都有母亲照顾,可郑筠心呢?

  小孩子皮肤嫩,容易生冻疮,相比而言,大人会好很多,但是如果冬天不及时保暖,同样会生,瞧郑筠心伤痕累累的手,单薄的衣衫,平日里恐怕连个关心他的人都没有。

  宋娇娇叹了口气。

  “行了。”

  她倒了杯热水,塞到手足无措的少年手里,“你就别折腾了,今晚就安心在我家睡就行,我先去给你找件厚衣服,你等我一会。”

  郑筠心用茶缸子挡了挡自己衣服上的汤渍,她肯定看到了,他感到丢脸,又有些温暖,心口止不住地涌上暖意,低低地嗯了一声。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要兜不住厚重的云,马上就要一整个坠下来。

  她回屋找了一通,不巧的是,陆悍荇的旧衣服,全都被二姨洗了,现在还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着呢。

  王夏荷看下雪了,就把衣服收了下来,抱着衣服,回了灶房,陆远山正蹲在灶口烧柴禾,冲她温柔地笑道:“快过来烤火暖和。”

  王夏荷凑到他旁边,忍不住跟他嘀咕:“那孩子真可怜,听娇娇说,跟家里关系不太好,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他娘不是瘫了?久病床前无孝子啊。”陆远山感慨道。

  男女有时候想的东西,完全就不一样,王夏荷瞪了他一眼,“你咋不说是他那个娘对他不好,把孩子逼得没办法了?我看这孩子就挺好的。”

  橘红色的光映在她似嗔似怒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韵味,陆远山摸了摸鼻子,老实巴交地笑道:“行,你说啥就是啥,指定是他娘对他不好。”

  王夏荷脸又红了,骂了句老不正经,就找个地方晾衣服去了。

  郑筠心一个人坐在陆家的堂屋里,很是不自在,堪称如坐针毡,正纠结着,要不要离开,陆家人对他都很好,很和善,但都是看在宋娇娇的面子上,爱屋及乌,他不能给宋娇娇添麻烦。

  他站了起来,富贵睁开了眼,警惕地盯着他,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与世间美好有多么格格不入。

  然而就在这时,肩膀突然搭上一抹重量。

  宋娇娇给他披上棉袄,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明天还有考试,说什么,她都不可能让郑筠心在这种时候离开。

  “这是你陆哥的衣服,你先穿着。”

  郑筠心原本还因为她给他穿衣服,有些激动的心情,瞬间坠入冰窟。

  看他神情复杂,宋娇娇想起他不喜欢跟旁人发生肢体接触的习惯,就稍微后退了半步,解释道:“这是新的,二姨刚给家里人做的。”

  少年这一年个子窜的很快,虽说应该还赶不上陆悍荇高,但是也肯定超过一米八了,穿着陆悍荇过于宽大的黑外套,更显得那风骨隽秀的美人脸瘦削苍白。

  想起刚才,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堂屋里,单薄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她就又叹了口气。

  “别多想了,有什么事等明天考完试再说吧。”

  郑筠心抬头觑了她一眼,又很快地垂下了头。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异国他乡。

  陆悍荇坐在训练场僻静的一角,从心口处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看着穿着墨绿色军装,扎着两个麻花辫,跟他并排坐的娇小姐,只觉得心口滚烫。

  如潮水般的思念,在疯狂发酵。

  他想她想的骨头缝都疼。

  几百个日日夜夜,只能靠着这张照片,回忆娇小姐的音容笑貌,望梅止渴。

  她应该在高考吧,她那么努力,那么想取得一个好成绩,他也不能拖她后腿。

  好在,经过这半年多的地狱赛事,他所带领的雪狼突击小队,在十个国家的二十支参赛队伍中总分排名第一,只要在接下来的终极实战中继续保持,就能打破华国的记录,为国争光了,毕竟十年内,华国取得的最好成绩是排名第十。

  他隔着空气抚摸宋娇娇的小脸,生怕粗糙的手指,划破宝贵的照片。

  他很快,很快就能以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去见娇小姐的至亲,恳求他们给他一个机会,照顾娇小姐的余生了。sxbiquge/read/72/720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