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虎目一瞪,把手里黄铜的烟袋锅往铁床上重重一磕,“那你就去找罪魁祸首去啊!天天上人家陆家闹腾干啥,孙传芳你真是越老越癫狂,要不是陆家人老实,我看你早就不知被打多少次了!我可丑话跟你说在前头,再去为难陆家,入冬分粮食没有你家的份!”

  孙传芳一听,那还得了,没有过冬的粮食,家里几口人岂不是只能等死,她转头扑到宋娇娇面前,一把握住宋娇娇的手,吓得不轻,“妹子!是婶子猪油蒙了心,婶子给你赔个不是!你快帮忙求求情吧,婶子以后再也不麻烦你家了。”

  宋娇娇手腕被攥的生疼,皱着眉挣脱。

  见她不说话,孙传芳直愣愣往地上跪,“婶子给你跪下了,你就原谅婶子吧。”

  陆悍荇掰开孙传芳的手,带着宋娇娇偏退了一步。

  孙传芳跪了个空,床上还躺着只剩半口气的闺女,情绪崩溃之下,扑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特别凄惨,让人听着忍不住动容。

  宋娇娇往后靠了靠,男人结实灼热的胸膛给了她几分慰藉,她忍不住放松身体,整个人软绵绵的依偎了上去。

  也就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脆弱,将后背完全交给他,他也从来没有辜负过她的信任,始终站在她身后,随时给她一个可以停靠的安稳港湾。

  “累了?”陆悍荇摸了摸她的头发。

  宋娇娇摇了摇头,她只是有点心情复杂罢了,这事估计跟宋英脱不了干系,王招娣也算受了无妄之灾,一个小姑娘被毁了最重要的清白,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归根结底,还是这个年代对女人太过苛刻。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招娣不该几次三番拿着自己的生死威胁他们,但看着孙传芳哭的这么绝望,她于心不忍。

  宋娇娇看向老支书,“支书大爷,王招娣的清白是被王光耀毁的,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那王招娣的医药费跟调理费是不是都得老王家出才对?辛记者也知道了这事,万一处理不好,咱们村可真成了全县的反面典型了。”

  老支书吧嗒吧嗒地抽着老旱烟,缥缈的雾气模糊了脸上的神情,“村里已经把王光耀移交公安局了,这事到底怎么处理,会给你们个妥善的答复。”

  宋娇娇抿抿唇,突然又道:“支书大爷,听说大队部丢了只狗是吧?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知青点有狗叫。”

  给她找了麻烦,宋英应该很得意吧,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居然敢动老支书最疼爱的老伙计,真是上赶着找死。

  知青大院里,宋英指挥着姚雨杀狗,“没吃饭啊!使点劲,趁着人少赶快把它锤死!”

  年迈的大黑狗躺在地上,姚雨一脚踩着它的肚子,一脚踩着它的嘴,手里举着一个大铁锤,还不忘冲着宋英讨好的笑:“宋英你往旁边躲躲,别被脏兮兮的狗血溅到。”

  她知道知青们私底下都是怎么说她的,说她是宋英脚底下一条摇乞摆尾的狗,整天只知道捧宋英的臭脚,可他们懂什么,只有跟着宋英,才不会饿肚子!

  知青点都缺粮好久了,她连吃都吃不饱,又不像别的有钱人,可以用钱买粮食,她饿的恨不得啃树皮,一想到接下来能吃上香喷喷的狗肉,浑身充满了干劲,老狗啊老狗,谁让你这辈子是个畜生呢,活该祭了我的五脏庙,下辈子投个人胎吧。

  她高高地举起大铁锤,牙都快掉光的老狗似乎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狗眼里流出一滴清泪。

  就在这时,老支书领着人闯了进来,一看那条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同志,被一锤头砸死在当场,脑浆迸了满地,眼珠子都掉了出来,气的他手里的烟袋锅险些都没拿稳,爆喝一声,“恶劣!简直太恶劣了!全体知青召开检讨大会!”

  “开会!开家庭会议!”

  王老太红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一副特别憔悴的模样,最宠爱的大金孙刚从公安局里出来没几天,就又被抓了进去,必须得赶紧商量商量对策。。

  王夏荷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声说:“娘,饭做好了,要不先吃完饭再说吧。”

  王老太啪的一下给了她一巴掌,“光耀都被抓走了,你还有心情吃饭?你这个当姑的心咋这么狠呢,天杀的!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顿不吃饿不死!”

  挑完水回来的胡大丫赶紧把扁担和水桶往地上一丢,大步跑过来将母亲护在身后。

  王老太恶狠狠地瞪着胡大丫,伸着指头戳胡大丫的额头,“你个吃里爬外的赔钱货,敢这样看着我,看我不扣了你的眼!”

  自从上次逮到胡大丫送陆平安柴禾,王老太就彻底恨毒了王夏荷跟胡大丫,平日里非打即骂,日子过得比畜生还不如。

  连老王头都看不下去了,“吵吵啥!又吵吵啥!老二干农活比男人还能干,大丫包圆了家里的一切洗衣做饭,你整天盯着她俩找茬干嘛,有这能耐,怎么不去管管光耀,光耀就是被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惯坏了!”

  王老太突然就炸了锅,一**坐在地上,摁着心窝子,呜呜泱泱的哭嚎。

  “哎呦天爷啊,这是嫌弃我,管辖着我,不让人活了。我在自己家,连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东西都骂不得了?现在显摆着你,轮到你当好人了,想当年我生闺女坐月子,被你亲娘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你在哪?

  她骂我是生不下蛋的老母鸡,害你们老王家绝户的扫把星,就是往我心窝子上戳啊。连着流了好几胎,一直没给你们老王家生个带把的,你当我故意的吗?

  还不是她三九寒天让我去河里给她捉鱼吃,我穿着一件单褂子泡在冷水里,月子里受了寒气!那么厚的冰,捉得到吗?捉得到吗!”

  “都是老黄历了,净提这些干什么。”老王头脸上尴尬一闪而过,气弱了两分,“咱们现在不是该商量,怎么处理光耀跟招娣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