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安阳微垂着眸子,眼里遍是讽刺的笑意,由着他们不探查事情的真相,就凭借着俩人躺在一张床上,就将韩一鸣再次送入局子吗?

  她已经错过一次了,就因为这一次的打击,没有亲友正确引导,让她一辈子都过得不成样子。

  她抬起头缓缓摇了摇,紧盯着胡来英的神色,扯扯唇角:

  “我刚才答应嫁给韩一鸣了。”

  “说起来,我们俩本来就偷偷在处对象了,也不知道谁这么急功近利,为了一个工农大学生的名额,想要毁了我。”

  “为什么别人没事,偏偏是我被你们给堵在屋里?”

  胡来英愣了下,讪讪笑着说:“你也知道的,咱们知青所里的人向来面和心不和,谁知道一张张虚伪面皮底下是什么样的龌龊心思。”

  “其实,我也觉得你这种选择是对的。算是最有效一步到位清除一切负面作用的法子。”

  “只是委屈你了……我听说,上面有些松动了,很快咱们能返城了……你这样,韩家能放你走吗?”

  童安阳紧握着双手,强忍着没有喷回去。

  活了一世,她终于活得有些明白了?

  这人说话明明是对的,正确的,也确实关心她,对她掏心窝子的话。

  可每一句都能在点子上,无非表达两个意思,咱们俩最好我什么都为你着想,以及点她,嫁了人就绝了返城的希望!

  偏偏这样的话,又让人捉不到把柄,谁琢磨出不对劲反怼回去,人家抹两把泪,恶人会是谁?

  童安阳淡淡地说:“我不像是你们,城里还有惦记着的人。”

  “留下来也挺好的,听说城里就业压力挺大的,回去不见得能找个好工作。”

  胡来英笑道:“童知青,你能想明白这件事,也挺好的。”

  “既然你们确定下来,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咱们知青所刚办了一场婚事,正好还有很多东西剩余……”

  童安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又要埋汰谁呢?

  谁结婚不用新的东西,要捡别人剩下来的?“不用,待会韩一鸣将我接走,我们直接去镇上领证了。”

  “反正我没有亲人,至于朋友,只有零星一两个,就不办喜宴了,省得到时候再被人嚼舌根。”

  胡来英脸色沉下来:“那怎么行?结婚可是人生大事,哪能潦草过去?”

  “是不是童知青不好意思提起?如果不是那韩一鸣混账,怎么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们韩家就这么个态度?结婚都不上心,那以后你们过日子,他们岂不是更欺负你了?”

  “农村的人没多少文化,愚昧无知、什么小事都往心里去。你是城里的姑娘,难免他们心里不平衡,处处压着你……”

  童安阳蹙眉:“胡知青,这件事是我主动提的,有问题吗?”

  “还有人品跟人的学历没有关系。在古代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不多,但是咱们夏华人们还是心地善良、勤劳质朴的多。”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结婚也不能太寒酸了。”

  “之前胡知青从我这里借的钱,能先还上不?总不能让我处处伸手找韩家人要吧?”

  “你人缘关系好,可以先从别人那借点,反正过两个三个月就秋收了。”

  “我在知青所就跟胡知青关系不错,不然也不能替你挡酒……其他知青也借我钱了,希望胡知青一起要过来吧……利息也不用算了,就当还钱是对我的一种祝福……”

  “哎,总不能让韩家人上门来要吧?”

  “不然,写个欠条?我不计较结婚的形式,可作为知青所里的你们,不表示下,说不过去呀……刚才我可是激动说过,我嫁妆有二百多……”

  她记得很清楚。

  因为家里人靠不住,所以童安阳从下乡开始,就不像是其他城里姑娘般,下地干活只为了混口饭吃。

  她是真下力气的,每天不拿到满工分都不回来。

  她干活多消耗大,吃的饭再多也不如年轻汉子多。

  所以她用工分对来的粮食、钱和猪肉年年都是有剩余的。

  偏偏她只入不出,农闲时更是编制箩筐、搓麻绳等卖给供销社,一年竟是能攒下六十多块钱。

  四年下来她有两百七十多。

  只是中间大家伙欺负她没有依靠,又软弱可欺好骗,陆陆续续从她手里借走不少钱。

  刚才还一直温和当老好人的胡来英脸色有一瞬间变了。

  “童知青,你,你这就给人说了自己的底?”

  童安阳挑眉:“都领证结婚了,我跟他是夫妻,夫妻之间要坦诚以待。”

  “结婚后,我是他的内人,你们对我来说是外人。这点关系我能捋清楚了。”

  “还是说胡知青,你们要哭穷、赖账?”

  “说起来,我的钱都是血汗钱,每一分都是磨出来的水泡……你们拿着不烧手啊?”

  “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婚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绝对不无辜!”

  胡来英气得不行,偏偏她要面子、又把自个儿塑造的格外正义,拒绝的话竟是说不出口,只能咬着牙点头:“我尽量吧,你也知道大家条件不好……”

  童安阳笑笑:“知道自己条件不好,借钱的时候没想着还钱?”

  “还是觉得我孤家寡人一个,不急着用钱,成为你们的钱袋子,随用随取?”

  “我这不是要结婚了,手里没有钱心慌吗?”

  “大家伙就当是行行好,让我口袋里有点嫁妆……”

  “待会韩一鸣就来接我了,你们快点去准备……还有,别人结婚的东西不要往我这里拿了……我出事就是在上次常知青的婚宴上……”

  “胡知青还站在这里干啥?”

  童安阳的话一句句像是在打胡来英的脸。

  胡来英艰难扯出抹笑容,点头出去了。

  她刚出了门,神色阴沉恨的咬牙切齿。

  平时的童安阳挺温顺可欺的,从不知道拒绝怎么说。

  经历过那事,又撞了脑袋的童安阳浑身都是戾气,就好像恨不能拉着所有人进入炼狱。

  而胡来英竟是一点都不质疑,他们如果没有凑够一定数量的钱,童安阳会连着韩家冲知青所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