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付胭当即踩下刹车,车子往前滑行了一小段。

  离那辆黑色宾利还有十多米的距离。

  从她的角度,是看不见车牌号的。

  但她一眼认出,是霍铭征的车。

  过去她坐过无数回。

  熟悉它的程度已经深入骨髓了。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曹方从车内下来。

  他径直朝付胭的车走来。

  而付胭的目光却落在那辆宾利的后排。

  然而车门紧闭,车窗里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尽管如此,她的心跳还是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心头蓦地一酸。

  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的她,仿佛出于本能的,做出拉开车门的动作。

  付胭的车内开了冷气,很足,曹方一靠近就感觉到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付小姐。”

  “他在是不是?”付胭的脚踩在地上。

  却如同踩在棉花上。

  她一瞬不眨地盯着那黑漆漆的车窗。

  曹方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点了点头,“是,霍总在车里。”

  他的话音还未落,付胭大步朝宾利走去。

  她忽然站定在车门边,一只伸出去的手僵住。

  曹方跟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脸色,但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双肩。

  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

  这个路段在两盏路灯的中间,光线偏暗,车厢里就更暗了。

  霍铭征穿着黑色衬衣黑色西裤,头发是没有特意打理过的,不会显得凌乱,反而有种慵懒随性的意味。

  他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坐在车内,一副打算找她秋后算账的模样。

  如果忽略掉他被烧伤的手背,和他发白的脸色,付胭以为过去几天都是一场梦而已。

  忽然,霍铭征烧伤的那只手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喑哑道:“不是叮嘱过你冷气别开太低吗?”

  独属于霍铭征霸道的体贴,熟悉的感觉仿佛包裹了付胭,令她的心尖剧烈颤动。

  “你不是不管我了?”付胭一开口,嗓音涩然。

  “上来。”

  他开口的同时,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将付胭拽上车。

  他的力气还和平常一样。

  可是傅寒霖告诉她,他受了重伤。

  从表面上只能看到烧伤的手背。

  付胭迫不及待要去解他的衬衣。

  然而霍铭征却攥紧她的手,“先回答我问题。”

  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给他发的消息,是说今晚会去见季临给她介绍的男生,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拦截她,不就是被刺激到了吗?

  事实上哪有什么男生,季临根本没有给她介绍。

  她只是为了把他激出来。

  那么明显且拙劣的谎言,他相信了,他急了。

  付胭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嘴上却硬气道:“你凭什么来审问我?”

  “凭我是你未婚夫。”

  霍铭征的话音顿了一下,攥拳咳嗽了几声。

  付胭听得一阵心疼,可还是不解气!

  “你是我未婚夫吗?你求婚过吗你就未婚夫,你就是前堂哥!”

  付胭用力挣脱桎梏住她手腕的手,然而霍铭征却越握越紧,“你不是嫌老土吗?”

  谁跟他讨论求婚的事了?

  然而下一秒,付胭感觉到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东西滑了进去。

  她一怔。

  是一枚戒指。

  镶嵌了粉钻的戒指。

  付胭作势就要把戒指脱下来。

  出了事,就想拿一枚戒指摆平是吗?

  霍铭征牢牢扣住她的手指,强行与她十指相扣,“是婚戒,戴上了就不能摘,否则不吉利。”

  付胭摘戒指的手一顿。

  她猛地咬紧牙关,霍铭征,就会用这个拿捏她!

  霍铭征轻抚着她的手和戒指,低声说:“在苏黎世的时候就想给你了。”

  想起在苏黎世的那一晚,付胭止不住的心酸。

  眼泪一颗颗砸在霍铭征的西裤上。

  黑色的布料洇湿了一片。

  霍铭征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倏然一僵。

  “别哭。”

  男人一向温热干燥的指腹,有些汗湿,透着些许凉意,抚上她的脸,擦掉那些令他烦躁心疼的眼泪。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真打算去相亲?”

  付胭嗯了声,想要躲开他的气息,但霍铭征丝毫不放手,牢牢抓着她,不让她逃脱。

  他继续问道:“有我高有我帅吗?”

  他还记挂着她信息里的内容。

  付胭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比你高比你帅。”

  “不可能,”霍铭征低沉道,“没这样的人。”

  付胭嗤笑,声音染上了哭腔,低声骂了一句。

  “你不是要放弃我吗?我相亲关你什么事?”

  “胭胭,”霍铭征闭上眼睛,沉沉地喟叹一声,“我放弃自己都不会放弃你。”

  “那你为什么骗我?你让所有人都骗我,你答应过我……”

  “不是骗你,生气是真的。”霍铭征头往下低了点,亲她冰凉的唇。

  付胭想要用力推搡他,可又怕他身上有其他伤,不敢乱碰他。

  “我现在才明白秦恒那天用季晴姐发誓,偷换概念把你出差说成了出国,你是真的出国了吗?”

  霍铭征嗯了声,语气耐心地说:“去瑞士了。”

  付胭眼波一颤动。

  “伤得很重吗?”她哽咽。

  霍铭征一下一下的亲她的唇,说一句,亲一下,“把你和傅寒霖带出来之后昏迷了,昏迷前是我不让曹方告诉你的,之后曹方联系了罗蒙特家族,把我带去瑞士治疗。”

  付胭声音沉下来,“我问你伤得很重吗?”

  不是听他解释那些,他又想偷偷转移话题吗?

  她一下被他带偏了,这会儿才要继续解他的衬衣,“你还伤哪了?”

  她一连解开霍铭征三颗扣子,入眼的是男人精壮毫无瑕疵的胸膛。

  没有任何伤。

  霍铭征抓住她的手,“身上没其他伤。”

  “还有哪里?”

  付胭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跪坐在座椅上,抱着他的脑袋,左看右看,还是没有伤。

  傅寒霖应该不会骗她。

  霍铭征再次将她抓下来按在怀里。

  “别找了。”

  付胭猝不及防对上他那双墨玉色眼瞳。

  以往那双看着她时深邃如海的眼眸,此刻却如同深渊一般。

  漆黑,望不到底。

  没有一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