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暻看向柳学冬,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迟疑,还带着一丝哀怨。

  “滚。”

  柳学冬一把推开就快要凑到他面前的胧月暻,转头沉着脸对小平头说道:“同学,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小平头不接话,他冷静地掏出电话,手指连按一番操作后,调出一张照片给柳学冬展示。

  “这就是我说的刺激的东西。”

  照片上的画面是在枞光校门外,一个“圣诞老人”骑着摩托,正准备疾驰离去。

  当时是晚上,画质也很糊,完全看不清“圣诞老人”的容貌。

  但对于此情此景下的柳学冬来说,确实很刺激。

  他把目光从照片上收回:“你想表达什么?”

  老柳心里不慌,一是因为这张照片什么都看不出来,二是因为小平头既然选择在这时把照片拿出来,说明他肯定有别的目的。

  柳学冬能意识到这点,小平头当然更加清楚。

  他朝前方还在陆陆续续上人的登机口看了眼,然后把电话揣回兜里:“我想和你单独聊聊,今晚可以么?”

  柳学冬点头:“好。”

  “对了,我叫谢晚星。”

  ……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江户机场。

  这次交流活动的举办地点就定在江户大学,参会的其他东瀛大学代表团也会陆续赶来。

  作为东道主,江户大学派遣了专人接机,枞光这边乌泱泱一大波人刚从接机口出来,就看到接机的江户大学代表双手举着一块大纸板,那纸板上写着汉字——欢迎枞光大学交流团莅临。

  许问渠打头走在最前面,见到人后主动迎上去,来到近前就伸出手。

  接机的东瀛人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穿得西装革履。见许问渠快步走过来,他先是微微躬身颔首,用不算太标准的汉语说道:“欢迎你们。”

  然后才站直了跟许问渠握了握手:“您就是许问渠校长?久仰大名,我叫川岛智男,负责本次对枞光交流团的接待工作。”

  许问渠不太适应东瀛人这副对客人过于恭敬的态度,只好陪着笑点头:“那就麻烦川岛先生了,川岛先生的汉语说得真好。”

  “嗨,您谬赞了。”川岛智男又一点头,他伸出一只手虚引,“负责接送你们的车已经在外面等候,请跟我来。”

  之前就通过气,江户大学这边知道枞光的人数,所以也安排了两辆大巴车,众人坐着车赶往酒店。

  交流会要明天才开始,不少学校的代表团甚至都还没到。

  所以川岛智男把枞光众人送到酒店,在安顿好所有人后,他拿出一沓临时证件交给许问渠,并叮嘱他发到每个人手上。

  “有了这个证件,在交流期间,你们就可以随意出入学校了。”

  一番交代后,川岛智男弯腰告辞。

  另一头,柳学冬正在房间里整理行李,身后的门开着,胧月暻不知什么时候猫着腰溜了进来。

  她拍了拍柳学冬的肩膀。

  柳学冬回头看她:“干嘛?”

  胧月暻叉着腰:“晚上我带你出去吃,我请客,你付钱。”

  柳学冬哭笑不得:“你是会请客的——不过为什么要出去,交流团没安排伙食吗?”

  “安排了,但是我不满意。”胧月暻撇嘴道,“老许和教授们被江户大学请出去吃大餐了,学生和工作人员就在酒店餐厅吃。”

  柳学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正常,这次来的又不是只有枞光,各个大学的专家教授们好多都彼此认识,一起出去吃个饭交流下感情也是应该的。”wap.bΙQμGètν

  “反正我不想在酒店吃。”胧月暻朝柳学冬挤了挤眼睛,“江户我熟,跟我走,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柳学冬对此表示无所谓,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

  他本以为胧月暻会带他去很高端的地方,却没想到是一家开在闹市的拉面馆。

  从外面的门头来看,似乎很有些年头了。

  周围的街道上霓虹灯闪烁,这里却依然保持着老旧的木质装修。

  门口的柱子上用钉子钉着一块木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店名:菊野家的面。店名下面是今日提供的吃食。

  “进去吧。”胧月暻拉起他,推门朝里面走。

  掀开门帘,一声电子音的“叮咚”声响起——这可能是整间面馆里最现代的事物了。

  “客人,欢迎光临。”

  正在灶台前忙碌的是一对老夫妻,看见有人进来,虽然身材已经发福,但笑容依旧和善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

  拉面馆里的位置不多,却依然没有坐满,柳学冬和胧月暻就近在板前位置坐下。

  “老板,两碗叉烧面,多点汤。”胧月暻举手用日语喊道。

  柳学冬则打量起了内室的环境。

  墙上贴着海报,但大多数都已经褪色了,房柱上刷过漆,但距离上一次翻新似乎也已经过去了很久,漆面早已斑驳脱落大片。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撒下来,给这里的环境更添了一分陈旧感,外面繁华的街道与这里只有一门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世界。ωωw.Bǐqυgétν

  胧月暻来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柳学冬猜到,但没有问。

  但在等面的间隙,胧月暻主动说起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开着。”

  “很小的时候我经常来,和妈妈一起。”

  胧月暻右手托着腮,双眼望着前面吧台里的老板忙碌,柳学冬偏头看她时,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

  “那时候胧月泉治还只是个庶子,也还没有和妈妈离婚。”

  “每次家族聚会,他都只能坐在最边上,我和妈妈就更不用说了。”

  “你知道的啦,像这种聚会,他们总喜欢长篇大论,还要互相应酬,他们说话时女人就必须放下筷子听着,所以每次我都吃不饱。”

  “那时候我不懂这些,不理解为什么吃的就在眼前却不能动,委屈得想哭。”

  “妈妈就对我说:‘暻子,再忍耐一下,等会儿妈妈带你去吃好的。’”

  “终于,等捱到结束了,妈妈就带我来了这里——每次都是。”

  胧月暻轻轻一笑:“可能是因为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很饿吧,总之这是我记忆中吃过最美味的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