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鸢萝拿出来的丹药,并非一般快速恢复真气罡气、治愈身体伤势的类型,而是多种可互相促进、有益于精神意念稳定增长的宝丹,让人尽量维持住交战时领悟到的状态,从而在修为上有所精进。

  根据丹瓶内壁的彩铭说明,赵青毫不犹豫地服食了其中的数颗,一边感受着自己在激战过后大约提前了半个多月的修行进度,一边倾听着石鸢萝对公羊无暄的介绍,心中若有所思。

  看上去,公羊无暄背后的隐秘组织,对他个人的支持力度相当有限,上下之间比较宽松自由,只要实力达到孔子这个级别,应该就不必担心后续的报复了吧?

  经过这场战斗,《战神图录》自带的特效,可令我突破到“下六气”境的时间小幅缩短,再加上被初步复苏的毫曹子剑,总体实力算是稳定地上升。

  说起来,毫曹子剑“殒光亡神”的效果,跟“五蕴葬心剑”的匹配度似乎很高,接下来的修行、进一步令神兵灵性苏醒的计划,或可从精神方面着手?

  “待到各国的卜者分别确认公羊无暄的死亡,并达成共识之后,对方多年积累下来、数额可观的悬赏,你或许可以带着这具遗留的残骸,去尝试领取一番。”

  瞥了瞥焦黑的人俑,石鸢萝只觉此人之死着实是有些倒霉,不过作为未来绝世高人赵青击杀的第一个“六气”境强者,或许将会比生前更加知名,念及于此,她心生感慨,继续开口道:

  “对于这等在全天下也能排得上号的高手,一般的小国、中小势力,就算遇到了他的袭击,通常也不敢直接发布悬赏,以免遭到对方的报复,而是选择挂靠在不惧敌人的大势力名下。”

  “像这个公羊无暄,晋、楚、齐三个大国,都有相应的委托式悬赏,由于是多方势力加在一起的结果,总额自然比单个势力更高,吸引力更大,且因为出资人追加或撤回的缘故,时常出现波动。”

  “截止去年年末的统计数据,晋、楚、齐三国对他所列出的悬赏,应该分别为二十五万金、十二万金、九万五千金,且大致上还附赠价值相近的天材地宝、珍稀丹药等事物。”

  “其中晋国之所以为三国之冠,主要是因为晋侯作为周王室的代理人,主动替周天子出了一笔十万金的悬赏,用以缓解对方财政窘迫的困难,顺带着展示自己的雄厚实力……”

  自平王东迁之后,由于要在收入大降的情况下维持最高规格的礼乐,带头遵循周礼,周王室就变得越来越穷,经常向明面上仍然尊周的晋国鲁国讨要钱财,显得十分寒碜。

  然而,在真正的知情人士眼中,作为近三千年来的天下共主,周王室的底蕴并没有那么容易消耗殆尽,比较可靠的说法是,周天子的宫殿、宗庙内,实际上堆满了绑定周王血脉、天子权柄的国之重器;

  可惜,以当今周王的二三流修为,却绝大多数都没法激发使用,除了坚不可摧、极难毁坏之外,跟普通的青铜礼器区别不大,也没法出售卖给别的国家,因此方才造成了现在的困境。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周王室很可能暗中得到了轩辕黄帝留下的传承,因此才会花上千年时间逐渐修改历史记载,将自己的先祖后稷起源追溯到黄帝的身上,想要增加周人的正统性,借助信仰崇拜加速修行。

  “不过,想要顺利地拿到这些赏金,实际上颇有些麻烦吧?”赵青心中微动,开口回道:“毕竟,近三百年来,齐景公致力于与晋国争霸,楚国则一直跟晋国处于敌对的关系。”

  “想来,这三个国家的悬赏,是需要分别到它们本国都城去领取的了,这就得花上许多赶路的时间,增加途中的风险。甚至难以排除,是否会出现领了一家之后,被第二家刁难不给的情况。”

  “确实如此。”石鸢萝点点头,补充道:“当然,若是加上我们越国行人署的交涉,应该不成问题,大概率可以通过派到这些国家的使者,在返往之时捎回领得的赏金。”

  “但考虑到各国之间行人出使的频率,同样需要漫长的时间等待,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很难说到了那个时候,是否会有一大堆势力在占卜出公羊无暄的死讯之后,靠着时间差撤回自己的悬赏。”

  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操作?赵青也是有些惊讶,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出门游历一番,见识各国的风貌,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即使拿不到应得的悬赏,但沿途完全能够遇上新的通缉犯,直接就地领赏,如何阻拦。

  “赵姑娘,我们越国,虽然此前并无相关的悬赏,但你立下如此大功,必可获封一等上士的爵位,且是封邑万户、食田百万亩的顶格配置。”话题一转,石鸢萝介绍起了实打实的封赏:

  “至于下大夫之爵,一来有先王旧规,非‘下六气‘境不可封之,二来,若是破格封赏,必将万众瞩目,容易引发他国忌惮,暗施迫害手段,还是低调些为好。”

  “胃氏现下已无既天赋上佳、又名正言顺的嫡系,虽然势力仍然庞大,但新任的家主必然难以掌握,只就需要找到一座有能力帮上忙的靠山,成为对方或明或暗的附庸。”

  “帮扶拉拢新一任的胃氏家主?看上去似乎不错,正好打一个时间差,抢在其他人前头。”听出了石鸢萝的言外之意,赵青心中一动,当即答应了下来,觉得自己的收获着实不错。

  公羊无暄潜伏越国多年,除了害惨胃氏家族之外,似乎还没有发现其人策划了别的阴谋,因此击杀他能够立下的功绩有限,更何况公羊无暄最后还被秘密组织的“入梦引证”救走,不排除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因此,获封一等上士,还是最高的食邑万户级别,应该主要是看在我的修行天赋上,所作出的投资。基于越国“只有六气境才能担任大夫”“官职最高只是上大夫”的规定,含金量着实不低。

  跟直属于国家管理的大邑、大县、别县、大郡、小郡不同,这里的食邑万户虽然只相当于一个小郡的规模,但前者为公邑,后者为私邑,领主拥有自家采邑的统治权,可以自行任命官吏、征役收税,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国。

  像赵青先前待过的隋朝,正一品王公的食邑也是万户之数,但实际上有一半多的户数属于虚封,且只享有这些地方的租税,并无任免管理之权,也没法世袭罔替。

  春秋时期的采邑,虽然可以世袭,但并不意味着每一个采邑主都能够使自己的采邑世代传袭,子孙用享。君主的策命文书原则上只适用于封主和被封者本人。

  双方中的一方如果去世,新的继任者需要重新与封主或被封者确立授受关系,若是实力修为不足,守不住原来的地域,那自然没法全盘继承始封时的采邑。

  而在理论上,确认下了封地的区域之后,这块地盘内的人口、田亩数,无论是增是减,君主都不会过多干涉,以至于万户之邑可以发展到两三万户的地步,总价值大幅提升。

  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原各国,因为老牌卿大夫势大,占据了太多地盘,新人“无地可封”的缘故,世袭式的封邑食田制度正在逐渐向着与官职绑定的谷禄制转变。

  比方说,孔子在鲁为官之时,虽然位居“上大夫”级别的大司寇,仅次于三桓的“卿”,但仍然没有得到封地,只有固定的俸禄。

  考虑到当前土地不能自由买卖的因素,孔子多半并未掌握什么生产资料,应该被划分到“无产阶级”里面,与之相反,赵青即将成为的,则是腐朽的封建领主阶级。

  此外,不要看“百万亩”似乎是很大的一块地盘,由于当前越国处于免田赋的状态,采邑之内根本收不上租税,邑主仅有对于治下民众的优先购粮权,可以赚取一些差价。

  若是有点经营的头脑,还可在采邑内建立商坊集市,手工作坊,通过发展手工业来获取钱财;或者,把邑内部分田地,出租给原本没田的外来人口,以及自认“能者多劳”想耕种更多地的人。

  总得来说,每户人家最终供给领主的钱粮,能有一百大币已是不错,加在一块,年收入也就百金上下,等到免税政策结束,恢复到了什一税的水平,收入则大概可以翻上一倍。

  不过,对于赵青而言,区区农耕的收入,并不放在她的眼中,能有合法的地盘进行经营,以此来发展工商业,才是其中最大的收获。

  ……

  “寻一个年纪较小的胃氏子弟,使用师徒之类的名头确认上下级的合作关系,那么将他扶植坐上家主之位的期间,便可以替对方代掌祖传神兵,以及辅助教授胃氏的传承功法。”

  “在这种情况下,你跟郑旦原本要跟胃氏家族合作的内容,自是毫无阻碍。”看到赵青把疗伤丹药给郑旦等人分了几颗,让她们逐渐从“寒川十日”的震撼感中恢复过来,石鸢萝微微一笑,继续道:

  “而通常而言,每季的祭典结束后,王上都会召见这段时间招揽到的贤士英才,以及为国立功的勇者,与他们一同乘舟出游,互相谈心,随后颁布正式的封赏。”

  “一般而言,万户封邑的位置,不是富中大塘内一块肥沃富饶的土地,就是获封者家乡所在的地域。按照惯例,基本上就是二选一的情况,两者各有优劣。但考虑到赵姑娘你的潜力,选择的余地多半还能再大些。”

  “百万亩”的封赏土地,指的自然是可耕之田,并不包括山川、城郭、道路等处于多块耕田之间的区域。

  如果是富中大塘这样的平整地形,虽然会有巫师作法调控天气,令其风调雨顺,田耕收入稳定,明显高于山间贫瘠之地,但附带的非耕田面积,只有二三十万亩,可建设用地相当有限。

  若是封于会稽山内,以赵青幼时居住的荒村为中心,向外划到百万亩田为止,总体面积必可大幅增加,起码是方圆百余里的地域,虽然山区收入较低,但发展潜力却不容小觑。

  具体选择哪一个,由于划定的区域未知,且经济发展与交通便利度息息相关的缘故,赵青暂时没法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后者至少拥有一条若耶溪的支流,或可在水路交通上进行开发。

  认识多年的父老乡亲,对尚未出山的自己经常有所照顾,现在正好顺手回报一番,给他们一个上进的机会,全了过去的情义。

  另外,关乎到自己“伪造年龄、身份”的计划,减少过往情报的外泄,牢牢掌控那片地域,从而严禁可疑之人前来探查,或者故意透露虚假信息,显然是必要之举。

  最好的打算,便是可以选择彼此之间互不相连的多块地区,在将原乡里、荒村囊括在内的前提下,再拿下自己推测存在的隐藏矿区。

  “其实,以‘一等上士’的封爵,你若是愿意出仕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担任一座大邑的司马、司徒、司寇等仅次于邑宰的副职,稍加磨练,治理能当,大有可能在数年之内升为邑宰。”

  石鸢萝补充道:“一座大邑的治下人口,少说也有三四百万户,比万户级别的采邑要大上两三个档次,实质上的影响力,自然也要大出许多,以此来跟自家采邑进行合作交流,效果可谓相当不错……”

  “当然,这里面的操作,必须依照颁发的《王律》来施行,绝不容有分毫差错,否则治下民众可以‘直诉’讼至于王廷之处,由大王亲自审查这其中的问题,废除涉嫌者原有的职务。”

  “修行上的东西,我虽然暂时走在你的前面,但天赋有限,懂得的并不算多。不过在越国内政这方面,我自认还是有不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有空的时候,可以多找我聊上一聊!”

  说到这里,她忽然发现自己可能立了个不太好的形象,不由得沉默了数息,接着转到了另一个话题:“还记得后天诸鞅带你去会稽山参加祭典的事情吗?由于种种原因,他把此事交给了我。”

  “明后两天,你如有出发的意向,均可至此地西北方向四十四里的石氏庄园找我,由我把你带到禹王陵附近。具体的情况,到时候再详细解释。”

  留下了一枚象征身份的玉牌,石鸢萝转身朝着她来时破开的玄冰通道而去,眨眼间便穿过消失不见,以她脚踏过的痕迹为中心,丝丝圣洁的光芒蔓延开来,融入了玄冰坚壁覆盖下的千百种花草。

  只见这些被急速冰冻的奇花异草,逐渐开始了解冻,在它们周围形成了一个个温暖隔温的空腔,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若非庄园内倒塌了一座厅堂,以及玄冰对月光的重重折射,可以说跟战前几无差异。

  怎么看上去,对方有些继承石买奸滑好利的性格?

  对这个石鸢萝作出大致的评价,赵青心念微动,想到卫之石蜡大义灭亲,楚之石奢纵父自刎,倒也没就此小瞧了于越石氏,能够在规则允许范围之内尽可能获利,其实无可厚非。

  只要石鸢萝约束住自己的欲望,不要因为时常游走于规则边缘而有所放松,像其父石买那样妄自尝试突破界限,最终拖累别人,也算是合格的合作对象,可以各取所需。

  至于设法掌控胃氏家族之事,操作起来显然颇为麻烦,关键还是得看新任家主的配合程度,郑旦这边好歹有着上万人的手下,就让这些人负责和平交涉,自己负责武力威慑吧。

  说起来,楚昭王任命的那个石奢,官职高达上大夫级别的“司败”,等同于其他国家的“大司寇”,可算是位高权重,势力强盛一时,后来因放走了犯死罪的父亲而选择自尽,其家族也应该有些底蕴。

  楚越之间,关系密切,石买的这个石氏,或许跟石奢的石氏有着较近的亲缘?莫非在很久以前,越国的石氏也是跟范蠡、文种相似的来源?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领着郑旦等人沿着玄冰通道鱼贯而出,只见外面一匹不知何时已等在那里的追风驹欢快地扬了扬蹄,颇有灵性地发出了转忧为喜般的嘶鸣,便要载着她们原路返回。

  “阿青,这次多亏了你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迈步来到马驹跟前,郑旦转过头来,明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赵青手上重新现身的金鲤。

  似乎感应到了石鸢萝的离去,小金鲤的眼中呈现出与人无异的灵动之感,忽然间鼓了鼓鳃部,张嘴吐出了一个巨大的气泡,泡泡迎风便涨,极速膨大,转瞬间竟将整座庄园笼罩在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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