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头的门被猛地踹开。

  黑色的长袍裹挟着湿润的泥土,从台阶上一路弹跳而入。

  元辛碎的脸出现在殷念面前。

  魁潮未退之时,靠近他周身的魁怪在一瞬间化成了血雾!

  因而他的鞋面沾染上一层浓厚的红,砌的牢牢,润的深深。

  “念念。”元辛碎神情难看,“你受伤了?”

  殷念十个手指尖都是血。

  “没事。”

  殷念神情平静。

  从怀中掏出了古书朝着元辛碎晃了晃,“看,我拿到好东西了。”

  殷念翻开古书。

  上面果真记录着当时一些大域重宝。

  第一页,是当时的万域域主写下的随笔录。

  “万域动荡,群狼窥伺,已到生死存亡之刻。”

  “吾等曾觉天下之下,无处不可去,无一可惧,如今方知不过一场井底蛙语。”

  “但吾等不敌,不代表吾等无人亦是不敌!当存以火种,静待后人寻!”

  “浩劫中,吾等将重宝埋于各处,或托人保管,只待浩劫过,一代天骄重长成,重宝见天!”

  老域主的字力透纸背,遒劲有力,若说前两句还满是不甘和无力。

  那后两句便显然带了不灭的期待与希望。

  殷念急急往后翻动。

  后头的第一页便是当时的万域排名。

  “万域第一,唯我神域!”

  “万域第二,天海西域!”

  “万域第三,八荒火域!”

  “万域第四……”

  殷念一页页的翻过去。

  全都是自己未曾听过的名字。

  而沉鱼域和青鸾域这对双生大域,是排在九十九和第一百。

  殷念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震撼,“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曾经的神域辉煌无比,百强大域中更是又一半的大域都是神域的盟友。”

  “神域衰败了之后,友盟皆跨,其他的也沉的沉,荒的荒,还有的就是像神域一样落败了,挂在万域后头像个隐形大域一样,要死不活的过日子。

  比如如今的青鸾域。

  “这大域的域主是万兽国曾经的帝君,算起来,都是皇室血脉。”

  “那他还算是我祖祖祖爷爷这一辈儿的?”

  元辛碎闻言靠了过来,一起往后头看。

  “嗯?”元辛碎诧异道,“怎么后面是空白的?”

  这古书很厚!

  但按理来说,这边应该是写着那些埋葬着的重宝,怎么都是雪白的一大片?

  若是这样,那孟阳怎么找到沉鱼域来的?

  好不容易翻到后面有字的,竟然还是这位大域域主的自己乱七八糟胡写的东西。

  同第一页上写的那些话完全不同。

  “他!今天吃多了蒜,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蹦了个屁,丢老大人了!”

  “不过在崩屁的时候,我有所感悟,创出了一招自创灵术,威力巨大!我将为之取名为,屁崩地裂术!”

  亦或者是。

  “今日我夫人突然说我好似没有年轻时威猛帅气了,我觉得是因着宫里来了个每日追着我夫人跑的侍卫小子,在她耳旁瞎吹风,明日我就安排在这小子去最神域最角落挖煤去!”

  “说起来,那一处地方位置极好,还有一整座的灵矿,就是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调那小子去岂不是便宜了他……哎,那该死的侍卫小子,越想越气!”

  更夸张的也有。

  “今日夫人做了大肉包子,含泪吃了两大碗,呜呜呜呜,说起来,这带兵就如同包包子,包子皮要柔中有韧,才能将肉馅团团裹住,馅儿要好好剁烂,才能保的圆润,嗯,我觉得他们该操练操练了。”

  “若吾之后辈看见此书,当学习我精心感悟出来的带兵之道,护妻之道,以及我的屁崩天地术等。”

  殷念:“?”不是,他之前不是还写了是屁崩地裂术吗?

  咋连自己取的名儿都记不住?

  而且这老爷子第一页写的和后头写的也太天差地别了,正经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叶笙笙诧异的看了殷念一眼,“你祖祖祖爷爷真有意思。”

  殷念眉头狠狠了一下,突然有些明白了安帝的感受。

  “咳!毕竟过了那么久,血脉稀薄,是不是我这这一支还不知道呢。”殷念别扭狡辩道。

  “奇怪孟阳他……”殷念猛地往后翻了翻,终于又看见了几页正经的宝物。

  有十来个。

  “友盟重宝,陈蒙大家信任,愿意将埋宝之地告知于吾,记之于此,吾之后人若是往后瞧见这重宝流落他域,友盟之人若要寻回,能帮则定要帮。”

  殷念急忙往后翻。

  果然瞧见了一个刻着星痕,标注着位置的地方。

  那是一个圆圆的珠子。

  古书上头写着。

  “此物名为天星丹,若是融一滴他人精血,再与这天星丹一起吞下,便能与那精血的主人换魂而居,用其骨肉,享其天赋,但此物太过阴损,不建议他人用,抢人天赋实在有损阴德之事,乃是修炼大忌,于天道不容,切记切记!”

  这玩意儿和白家那秘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这东西显然更可怕,白家是转移。

  这个却是直接换魂而居。

  岂不是说,若是这样的珠子多一些,便能在大限到来那天,又换成新身体,从此不死不灭?

  殷念猛地睁大了双眼。

  难怪啊!

  难怪孟阳心心念念,断了两只脚一条胳膊也要去挖那玩意。

  “殷念,他是为这个而来的?”身后费老一声怪叫!

  让拿着古书的殷念猛地一惊。

  转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安帝他们竟然都围了过来。

  小公主安菀也进来了,正垫着脚尖急道:“殷念,那孟阳是不是又跑了啊?还拿走了这邪物,那你,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本来就已经这么难抓了,若是等他真的换了壳子,那还了得?”

  “殷念,趁现在还来得及,咱们要不要追啊?”

  安菀话音落下,旁边费老就拍了拍她的脑袋,“我的傻姑娘,怎么追?我们连人影都找不到,还能去哪儿追?”

  “而且这东西,他拿到的第一时间肯定就会迫不及待的吃下去!”

  费老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瞧着殷念,生怕她受了刺激想不开。

  谁料殷念却笑了一声。

  “可以找啊。”

  “我还怕他不回家呢。”孟阳当然不会告诉她娘亲在哪儿,所以才要设局,还不能太假,他身上有他的根须,其实孟阳的生死早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随时都能让根须绞断他的心脏。

  但她要让孟阳以为自己又逃跑成功了,这样随着他回到九尾界域,她才能通过她种下的根须明白九尾界域的位置。

  “我从未有像今天这一刻这样明白他在何处过。”

  殷念说完这让大家都一头雾水的话后,便又看向了身后的叶笙笙。

  “叶姑娘,这颗珠子,现如今在何处?”

  安帝皱眉,看向殷念说:“你忘记了吗?方才不是被那孟阳攥在手里带走了?那边他挖出来的土坑都还在。”

  殷念没有回答安帝。

  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叶笙笙,“方才他挖土时,你骂了一句蠢货。”

  “叶姑娘在这儿被连带着封印了这么久,一日又一日,怕是已经将这城池内的所有土地都走遍了也摸遍了,放在底下的宝物,自然不可能一直放在底下,你收起来了,对吗?”

  她当时的神情,完全是知道底下埋着什么,却又无动于衷甚至是面带讥讽的神情。

  叶笙笙直勾勾的盯着殷念看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双大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儿。

  “对。”

  她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脑袋。

  上面有一个簪子,簪子上嵌着一颗圆润的珠子。

  “这东西邪性的很,我寻思着也没人会用,可它晶莹剔透和明珠似的,我索性就嵌进了簪子里头,做首饰了。”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这样的宝物,我们这儿还有挺多的,这一个两个的,若不是那孟阳像条狗一样的扒拉,我甚至都忘记了这东西还插在我的头顶。”

  她随意的将簪子拔了下来。

  像是丢大萝卜一样,丢给了殷念。

  “宝崽喜欢,就给你吧,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个。”

  殷念捏住了那颗珠子。

  珠子在掌心滚了一圈。

  所以孟阳。

  你拿这颗珠子,想换谁的身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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