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鹭 第53章第53章

小说:明月藏鹭 作者:小鱼卷 更新时间:2023-12-23 00:59:38 源网站:2k小说网
  明楹早间清醒过来的时候, 看了看自己的被衾,总感觉是被人掖过的模样,她问了问绿枝和红荔, 却没有人晚间前来过她的屋中。

  她看了看垫在自己被褥下的舆图与银票, 看到这些并无任何被动过的样子, 才稍稍放下心来。

  明日就是十八了。

  傅瑶昨日说钦天监那边算过,明日是个近些天来难得的好天气。

  明楹点了点现在妆奁中的首饰, 随后还是将昨日的舆图又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倘若从上京前往江南道, 脚程快些的话, 差不多十日的光景就可以到江南,只是若是要定居的话,户籍什么的就要稍微麻烦些, 但县乡之中其实也还好。

  前些年饥荒,有不少无名无姓的人逃到江南一带,县乡毕竟只是小地方, 并不比广陵与姑苏这样的繁华城池,管得并不会非常严苛。

  两个半时辰,足够离开上京地界。

  稍微赶些,可以在亥时过半的时候去到距离上京附近的小城, 一路除了在驿站换车夫的必要, 只沿着小路隐蔽前往南方, 沿路并无多少险要,一路上都无阻。

  整整一日明楹都在寝间想着明日的事情,一直到天色渐晚, 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颈, 脑海之中再次认真过了一下流程, 确认并无疏漏以后才将寝殿之中的细软收拾好。

  洗漱过后, 明楹坐在榻上又想了片刻,随后才就寝。

  一夜无梦。

  翌日早间天色熹微,将明未明。

  因为宫中有公主出降,所以不少地方都挂上了象征喜庆的红色宫灯。

  明楹昨日一整晚睡得都不是很安生,红荔前来唤她起身的时候,她还稍稍有些恍惚,放在塌边的手顺着摸了摸自己放在被褥之下的舆图与银票,确认都还在的时候,才骤然清醒过来。

  宫中公主皇子多,尤其是近些时候显帝身子不康健,不少公主皇子到了年岁的,都是尽快定了婚期,这数月来,已经是第三位公主出降了。

  所以其实宫人对这件事也并不如何稀奇,就连前去那里想要凑个热闹的都有些兴致缺缺。

  明楹只随意地收拾了一下就出殿,她今日唤了红荔与绿枝一同陪同,临走的时候让红荔将添妆与寝间的木盒也一同带上,红荔只当木盒之中是今日添妆的物件,也并未多问。

  才不过卯时,明楹就到了傅瑶的殿中。

  殿中燃着龙凤烛,往来的侍女面上都带着喜色,傅瑶的母妃正在替她绞面,看到明楹前来添妆,温和地朝着她笑笑。

  明楹将自己准备好的添妆放在傅瑶的妆奁旁,随后就一直静立在旁。

  红荔手中还拿着一个木盒,看到明楹已经添妆结束了,忍不住小声问道:“殿下,那这个木盒里面的是什么呀?”

  明楹解释道:“我另有用处。”

  红荔今日起得早,面上还有些蒙蒙的,点头哦了一声。

  前来添妆的人也不再少数,有些还会与傅瑶寒暄几句。

  明楹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傅瑶梳妆,螺子黛扫过眉梢,胭脂洇于脸侧,今上喜好美人,是以整个后宫之中的皇子公主大多都生得模样标致,傅瑶也同样如此,尤其是今日她带着喜色,就连眼眉都格外生动起来。

  一直等到殿外锣鼓声传来,喜帕轻轻覆盖于傅瑶的头顶上,一旁的喜婆还在絮絮叨叨在傅瑶身边说着吉祥话,大概就是日后福泽绵延,白首偕老云云。

  迎亲的仪仗已经停在殿外,傅瑶端坐在殿中,手中拿着的帕子被她绞在手中。

  满室的喧嚣之中,明楹看着此时映照进宫殿的光,之前才平复下来的心间又如同叩击在其上的钟声一般,一下又一下。

  她想到之前在藏书之中讲述的江南,想到平芜尽处,手指忍不住在袖中碰了碰掌心。

  若是今日可以顺利成行,自己日后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她不过一个无人在意的公主,大概最多也只是做做样子找找,不会有人当真在意。

  等到这一阵日子过去,她在小城中隐姓埋名,也无人知晓她的过往。

  上京的权力更迭,上京的盘虬错节的世家关系,再也不会与她有关系。

  她也不必再为所嫁何人处心积虑,若是自己到了江南,还想着成婚的话,就可以如母亲当初对自己说得一般,找个温敛的郎君相伴过完一生。

  在迎亲的队伍之中,明楹随意看过去,居然还看到了霍离征。

  他显然也看到了明楹,抬眼与她对视,抵唇轻咳一声,随后就移开了视线。

  迎亲的步骤繁琐,傅瑶的未来夫君身穿喜袍,面上一直都只是平和的笑意,举止也很是有礼,即便是被喜娘刁难,也并无任何不耐的神色。

  他神态自若地解开字谜,又给殿中人都发了红封,就连一直都站在角落之中的明楹都收到了。

  最后那位郎君牵起傅瑶的手,与她一同走出殿外。

  锣鼓喧天,红绸漫天。

  此时殿中的人也要随之同行,明楹随着旁人一同往外走去,马车之上与她同行的是京中的一位贵女。

  明楹的举止素来低调,但因为之前花朝宴的事情,京中贵女大多心中都有了一点儿谱。

  是以那位贵女踌躇片刻,还是出声起了个话头,想着与明楹寒暄几句,只是之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又都在引向傅怀砚。

  明楹只道自己与太子殿下并不相熟,贵女见问不出什么,明楹又兴致寥寥,便也并未再说什么,只转而与身边的侍女说起现今上京时兴的首饰与打扮。

  明楹挑开帘幔,往马车之外看去。

  今日毕竟是尚公主的日子,所以一路上也显得比寻常热闹些,宫中的内仕婢女见多了公主出降,但是京中的百姓却不多见这样的景象,所以还是很稀罕。

  不少百姓都跟在接亲仪仗后面等着赏些碎银干果之类的东西,一路上人来人往。

  这样的热闹景象,即便是有什么人从中离开,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不多时就到了成亲的宅邸,今日就连匾额上面也挂满了红绸,一旁的石柱上也绑着红色的绣球,傅瑶在她夫君的搀扶下跨过门口的火盆,手中拿着红绸,被引着走向正厅之中。

  马车中的那位贵女之前讨了个没趣,此时也没有和明楹多说什么,先行下了马车。

  明楹下了马车,将之前收到的红封打开,里面是一些碎银。

  她站在门庭之前,看到了往来的人群之中,有个身材弱小的乞儿艰难地挤过人群,跪在地方捡方才散落在地方的干果。

  往来宾客颇多,明楹今日穿得简单,没在人群之中,并无多少人在意到她。

  倒是红荔见明楹迟迟都没有进去,站在她身后提点道:“殿下?”

  明楹嗯了声,“稍等。”

  她顿在原地片刻,捡起地上的一颗桂圆,随后抬步走到了方才的那个乞儿身边。

  明楹俯身,将那颗桂圆递到了乞儿面前。

  乞儿顺着那截莹白的手腕向上看去,只看到一个漂亮到几近让人失神的姑娘,俯身在自己的面前。

  他有点儿愣,用手指了指自己,磕磕绊绊地问道:“给,给我的?”

  明楹点了点头,“嗯,给你的。”

  乞儿将自己脏兮兮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大概还是觉得不够干净,又在半空中掸了掸。

  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朝着明楹笑笑,“多,多谢。”

  明楹将之前红封之中的碎银递给他,轻声道:“这个也是给你的。但是……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

  绿枝有点儿好奇,问明楹方才与那个乞儿说了什么,明楹轻笑着,说没什么。

  绿枝抬眼看了看那个像是小鱼一般滑溜,穿梭在人群之中离开的乞儿,只当明楹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也没有多问。

  京中世家贵族结亲的流程繁琐,上京中人大多信奉这些,每一条都不得行差步错。

  明楹站在宾客之中,一直都有点儿心不在焉,手指在红荔手中拿着的木匣上轻轻碰了碰。

  许久之后,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纤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后对红荔与绿枝道:“厅中往来的人多,有些气闷,你们先随我一同出去透透气。”

  绿枝总觉得今日的明楹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现在听到这番话,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前庭之中处处都是交谈的声音。

  明楹素来过目不忘,方才不过是才经过前厅与廊庑,就已经记下了大概的路线,此时天色已经稍稍有些晚了,正是婚宴热闹的时候,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

  她默不作声地垂首走过廊道。

  周围越走越偏僻,绿枝唤住明楹道:“殿下是要去哪里?”

  明楹并未顿步,只是在脑中细细回想了一下《堪舆风水录》之中关于宅邸风水的一章。

  在阳宅风水之中,对于门这个意在疏通的意象一向都极为看重,这座宅邸廊道不是回字形的,怕形成困顿之势,西侧布山,北有庭院,显然是极为看重风水的人布置的,讲究聚宝来财,平步青云。

  主宅西面种植松树,而偏门就应当在……西北侧。

  明楹越走越快,一直看到竹林掩映的偏门,才突然感觉到自己心如擂鼓。

  今日婚宴,大多数的宾客都在前厅与正门处,所以偏门这里只是冷冷清清,并无什么人经过。

  之前明楹让那个乞儿去车坊租赁一辆马车,只最普通的就好,然后在西侧的小巷子等她,即便是那个乞儿当真收了钱就走,按照现在的时间,让红荔前去车坊租也来得及。

  现在才不过申时末,她是随着傅瑶一同从宫中前来这里的,大多数的宾客甚至还未前来。

  明楹手指紧紧攥起,从红荔手中拿着的木匣之中拿出帷帽,从偏门之中往外走去。

  红荔与绿枝两人面面相觑,皆是还有些愣,随后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这座府邸西侧靠着一条小巷,周围都是宅邸,因为婚宴,显得有点儿静悄悄的,只有门檐上的大红色灯笼无声地随风飘荡。

  明楹头戴帷帽,将面前的纱布撩起,只看到那个乞儿孤零零地蹲在角落里,身边正是辆不起眼的马车,面色黝黑的车夫坐在车上搓了搓手。

  红荔还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殿下是想着先行回宫吗?”

  明楹没应,只对着她们两人道:“你们先上马车。”

  待到红荔与绿枝都上了马车以后,明楹将身上所有的现银都给了方才那个乞儿,然后抽出一张银票对马车夫轻声道:“现在就走,亥时能到郦县吗?”

  郦县?

  车夫一般也就是在这上京地界之中驾车,上京下面的几个县倒是知晓,但是这郦县,却当真是没去过。

  他犹疑地看了看明楹手中的银票,“小的并不知道郦县到底应当往哪边走,这车坊里面也没什么人要前往这个地方的,银钱倒是其次,但这……”

  明楹轻声道:“这个您无需担心,我会指点您到底怎么走,等到了郦县之后,我也会绘制一幅舆图,让您可以平安回到上京。”

  明楹手中拿着的银票并不算是小数目,至少对于他们这种档次的车坊来说,更是。

  车夫看着这个头戴帷帽的女郎,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银钱,犹豫了会儿,想着她一个女郎都不怕,自己怕什么,索性一咬牙道:“好的。小的听您差遣。”

  明楹温声道谢,随后上了马车。

  过了没多久,这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就缓缓驶动。

  红荔看了看外面的景象,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这……好像不是回宫的路?”

  甚至,全然是相反的方向。

  傅瑶成婚的这座宅邸距离上京东门很近,郦县这个第一个落脚点,也是明楹想了很久才得出来的结论。

  郦县不仅在上京东侧,而且不在上京地界之内,更重要的是这个县乡没有什么名头,一时半会未必会想起来这个地方。

  明楹将一旁的木匣打开,对面前的红荔与绿枝道:“这的确不是回宫的路。”

  她从中抽出银票与一些可以傍身的首饰,语气平缓道:“我要离开上京了。”

  之前红荔与绿枝就隐隐觉得今日的明楹有些不对劲,现在听到她说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小声惊呼了一下。

  “离开?”红荔眨了眨眼,“当真?殿下为什么要离开上京?”

  明楹抬眼,“很抱歉,现在才告知你们,但我这个念头也不过是前日才开始的,稍微有些仓促,在尘埃落定前,并不能告知旁人。”

  她冷静地对面前的人道:“我很清楚我现在的行为,你们是我的贴身侍女,我现在离开,你们留在宫里也并无益处,万一这件事需要一个顶罪的,你们二人就是最容易被推出去的。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的行径而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所以今日,将你们也一同带了出来。”

  “之前没有给你们选择的权利,我很抱歉,但是现在,”明楹将自己的银票递给她们,“这些银钱与首饰已经足够寻常人生活了,这辆马车现在要去郦县,无论是你们想要在郦县就离开,还是要随我一同前往江南道,都可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红荔与绿枝都有些愣住。

  毕竟她们从幼时就一直待在宫中,就连出宫都是少之又少,从来都没想过,居然这般突然地就要离开上京城。

  红荔最先反应过来,“奴婢自愿随殿下一同前往江南。殿下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奴婢也一直知晓自己并无什么可以傍身的,所以奴婢相信殿下。”

  “好。我已经不是公主,往后不必唤我殿下了。”明楹轻声提醒,随后看向绿枝,“绿枝。我知晓你素来心性高,留在春芜殿并不是你所想。我现在可以还你自由,这里有六百两银票与一些首饰,折算下来有千两,足够你日后的生活,倘若你现在并不想随着我一同离开,想留在上京,我也尽可随你。”

  绿枝在明楹的手上看了很久。

  明楹语气平和,“我并非是在试探你们的忠心,只要你想离开,等到了郦县的驿站我就会放你离开,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日后也不用再为奴为婢,可以好好生活。”

  绿枝抬起手来,指尖几乎碰到明楹手中的银票。

  却在碰到的瞬间,很快就缩回手去。

  她咬牙,眼眶中都有点儿泛红,或许是对突如其来的境况的无措,又或许是第一次做这样关乎往后的决定,心生退却。

  绿枝手指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来,她想了很久才问道:“殿下是不是……很厌恶我?”

  她确实是不讨喜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这般伶俐却还是到了春芜殿。

  她确实心气高,在这宫里,她们这种做奴婢的,自然是身段越低越好。

  她也知道。

  绿枝想到之前自己三番两次对明楹说的话,怕她这个时候想要丢下自己,也不敢当真接那些银票。

  就只是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时候,谈什么厌恶不厌恶的,根本不重要。

  况且绿枝也只是嘴上说话不怎么好听,其实心地并不坏,至少什么事情也都是为她在打算的。

  颠簸的马车之中,明楹很轻地摇了摇头,“不厌恶。你留在春芜殿这么久,是我应当感谢你。”

  绿枝想了很久,随后才道:“若是这样,那我也想……同小姐一同前往江南。”

  绿枝要比红荔伶俐些,总归是个照应,明楹点了点头,车厢之中一时静寂。

  红荔这个时候才有些怯生生地问道:“那小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想留在上京?”

  反而是选择了偷偷离开。

  后半句话红荔没有问出口。

  纵然明楹在宫中并无人在意,但至少也是公主,就算是无人追究,但是失去了一层身份,就要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就连明氏女都不再是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甘愿放弃这些,宁愿逃离,也要离开上京呢?

  红荔想不明白。

  明楹沉默了片刻,“没什么……只是不想留在这里了而已。”

  她的话止在‘而已’,但是在这辆前途未知的马车之中,明楹却还是不免将之前得知的事情又在自己脑中过了一遍。

  她想,她应该不会后悔。

  幼时父亲说她脾性有些倔强,大概未必是好事。

  或许的确不是好事,但是她并不会后悔。

  显帝所图谋的,太后与他之间的交易,把自己作为卖官鬻爵的筹码——

  明楹坐在马车之中,只觉得自己是悬在半空中的一根细小银丝,前途未知,却还是孤注一掷。

  她有些疲倦,没有再说话,只是阖眼坐在马车一旁小憩。

  这辆马车的确是极为普通,车厢之中只有一个正正方方的小桌,除此以外就什么都再也没有了。

  车厢之中也极为逼仄,容纳下三个人都显得有些狭窄。

  红荔大概还在震惊之中,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也没有出声。

  车厢之中只能听到马车驶过的声音,除此以外,再无人出声。

  很快就到了东门处。

  过往车辆都需要被守卫例行检查,寻常的时候其实也不会查得很严苛,大多只是瞧瞧有无私藏军械之类,又或者是瞧瞧货物到底是什么,出行的马车要稍微松泛一些。

  明楹就是知晓这一点,才想着直接从车坊租赁马车出城的。

  马车已经停下,大概是因为今日公主出降,往来的马车也要更为多些,迟迟都没有排到她们的马车。

  明楹原本靠在车厢一边小憩,过了许久,才听到车夫在和守卫交涉。

  车夫自然是经历过不少这样的状况的,“官爷,我们也就是个载客的,哪有什么货物要查,况且军械之类的……小的哪敢啊,我这主家是有急事的,这城门堵在这里,就不能再通融通融?”

  守卫含含糊糊说了几句,明楹有些没听清。

  绿枝和红荔此时也有些担心起来,掀开帐幔一角往外看去。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加上今日城门处热闹,所以人来人往的,也有些看不清。

  她们放下帐幔,有些担心地对着明楹道:“殿……小姐。”

  明楹朝着她们摇了摇头,很快就听到外面的喧嚣声稍微小了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车夫好像是惊愕地低呼了一声。

  难道这么快就有人找到这里来了?

  明楹一路都仔细避开了人,况且往来宾客很多,她并未在什么地方耽搁,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是找,也不可能这么快。

  有人在她们的车厢外叩击了声,语调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些谄媚,“那就先查这辆。”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马车的帘子被人撩起,守卫看了看车厢里面的情况,对着明楹道:“你,掀开帷帽来。”

  明楹在上京甚少露面,城门处的守卫自然也不可能认得自己。

  她思虑片刻,还是掀起了自己帷帽下的纱布。

  却又在此时,恰好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瞳仁。

  居然是……霍离征。

  他面色有些冷淡,并无任何诧异的神色,看着与明楹素不相识的模样。

  旁边的守卫很是受宠若惊,有些谄媚道:“这是一辆载客的马车,将军这番来查探,实在是有些纡尊降贵了。”

  霍离征随意地嗯了一声,唇畔却动了几下。

  明楹看出他是在说唇语,仔细辨认了一下。

  ——想离开?

  他这话,是并不准备阻拦自己的意思?

  明楹手指蜷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霍离征手指还在撩着帘幔,他静站片刻,虽然无声,却又对她道:

  我可以帮你。

  明楹手指缩起,她其实并不愿意承受霍离征的恩情,毕竟她离开的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其他人都可以摘得干净,旁人都是一无所知,即便是被送到京兆尹,说破了天也都是无罪。

  但是若是霍离征明知道是自己却还是放她离开,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她现在,大概也并无其他的选择了。

  明楹朝着他很轻地笑了下。

  一块入手触感温润的木牌倏然被丢到明楹的手边。

  霍离征出手极快,不要说身边的守卫并未看见,就连明楹身边的红荔与绿枝都未曾看见。

  霍离征在这辆马车前停得久了些,站在一旁的守卫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好奇地又看了看马车里面的明楹。

  一下子也知晓为什么这位小将军失神了。

  毕竟这姑娘生得,实在是出挑到有些过分了。

  守卫抓耳挠腮地琢磨着,自己这个时候是站得远些好,还是开口称赞小将军的威名好。

  他正想着,霍离征却突然将手中的帐幔放了下来。

  霍离征小臂抬起,轻轻一挥,对守卫缓声道:“放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