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鹭 第103章第103章

小说:明月藏鹭 作者:小鱼卷 更新时间:2023-12-23 00:59:38 源网站:2k小说网
  喜烛噼里啪啦地在作响, 身边喜娘与侍女恭顺立于一旁,远处传来人群喧嚣与烟火骤起之声。

  傅怀砚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秤杆,缓慢地挑开了金丝织就的喜帕。

  明楹视线骤亮之际, 抬眼就看到了他站在自己面前, 咫尺之距,他立于红尘纷扰之外。

  明楹从未见他穿过这般浓重的颜色, 纵然是这样看上去情绪淡漠的人,现在身穿喜袍时,也多了几分为人可见的真切感。

  唇畔带着笑,一点也不像是之前那般带着压迫的笑意, 而是犹如春日积雪初融一般的笑。

  她听不见身边旁人笑言的话, 也听不见远处传来的喧嚷。

  只能看到他立于自己身前,瞳仁之中的笑意昭然若揭。

  漆黑的眼瞳里, 明楹只看到了自己。

  一旁的喜娘笑着拿来托盘,傅怀砚抬手将合卺酒递到明楹面前, 手指轻轻碰到了她的掌心。

  合卺酒入口有些凉, 或许是考虑到了明楹不胜酒力, 选的是度数很低的果子酒, 上京城贵女们间饮来玩的甜酒罢了。

  明楹小口啜饮了一下, 交颈之际, 她听到傅怀砚靠在自己颈侧,带着笑意的声音。

  “杳杳。”

  他轻声唤她乳名,下颔在她肩侧蹭了下。

  明楹总感觉他有的时候很像是来福, 来福每次被明楹喂了喜欢的吃食以后, 都会非常讨好地过来, 眼睛眨巴眨巴地, 蹭一蹭明楹的裙边。

  大概都算是心愿得偿。

  现在天色才不过刚刚日暮, 殿中此时众臣落座,傅怀砚此时要出去面见群臣。

  一直到他走后,原本惴惴不敢言的喜娘才七嘴八舌地对明楹说着些恭贺的话,明楹有礼地应了,然后屏退了现在满殿的人。

  只留了红荔与绿枝。

  明楹今日一天都没有怎么用膳,红荔自然也知晓,此时拿了些点心递给她。

  稍微垫了下,明楹也感觉到了些许疲倦,她开口对绿枝道:“帮我把凤冠取下吧。”

  绿枝依言应是,抬手为明楹取下凤冠。

  明楹的肩颈经过今日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有些僵,她抬手揉了一下,红荔在旁对明楹道:“殿下不如现在先歇息片刻吧,我早前听闻宫里的嬷嬷说过,大婚的时候,新郎官出去与宾客同饮,一般都要许久,现在日暮了,说不得等到月上梢头陛下才能回来,这几日难免操劳,殿下现在歇息片刻也好。”

  明楹其实也只是有一点儿累,困倦倒也谈不上,只是昨日她的确睡得不太安生,傅怀砚守在榻边才勉强入眠。

  今日早间又很早起身梳妆,并没有睡很久,今夜多半不会早睡,的确应当再歇息一会儿。

  她点了点头,对红荔与绿枝道:“也好,那你们先行出去吧,我在殿中稍微睡一会。等皇兄回来再唤醒我。”

  红荔与绿枝应了是,转身退出了东宫寝间,把门也阖上了。

  将外面的声响都隔绝。

  此时空寂的寝间,霎时间就剩下了明楹一人。

  明楹从前留宿东宫的次数细细数来也只有两次,现今重新坐在榻边,还是不免有些恍若隔世。

  窗前的梨花树还在盛开,此时日暮,要坠不坠的晚霞落在远处天际。

  明楹褪去身上繁复的衣裙,半靠在榻上,或许殿内有她熟悉的檀香味,是以很快就有了倦意。

  寻常帝后大婚,宴请群臣,新君至少也要在席上待满一个时辰。

  只是这位陛下,只随意地谈及了几句,走完了礼制敬了群臣的酒以后,随后就很快离了席。

  一刻都没多留。

  几乎是都可得见的敷衍。

  坐在明易书身边的那位官吏知晓那位新后是明易书的亲侄女,还有些好奇地上前问道:“这位皇后,可是明兄你的嫡亲侄女,这样的关系,怎么都没有让明兄你坐个上席,沾沾光?”

  “是啊!明兄你的那个弟弟不是已经早逝了么,现在你这,不就相当于皇亲国戚么!”

  有人起哄,嬉笑了几句。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按照陛下对于这位皇后的袒护,必然不可能疏漏至此,将皇后亲眷都怠慢。

  只怕是明易书与那位皇后关系并不亲近。

  明易书面上笑顿了下,随后有礼回道:“孩子自有孩子的福分,在下并非她亲父,也不过就是沾亲带故而已,自然谈不上什么沾不沾光的。”

  这话说得避重就轻,就算不是生父,但也是嫡亲的大伯,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

  旁人还准备再问,却被身边的人拉了拉袖子。

  从前那件旧事,明氏知晓面上无光,很少谈及,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知晓明氏将自家儿媳亲自送到宫中的事情,现在新后与明氏关系不好,也是寻常,连带着新帝也对明氏上下,并无什么好脸色。

  想通这其中关窍,倒也不难理解。

  旁人原本还想问怎么今日明易书连自己夫人都没带,看着明易书此时也不怎么想交谈的模样,到底也是噤声了。

  宴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傅怀砚离开前殿,走到东宫的时候,只看到寝殿之中灯火不盛,原本在殿中的喜娘想来已经被遣走,原本默不作声跟在他身边的川柏无声离开。

  偏殿之中的红荔看到傅怀砚,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快步走上前去唤道:“陛下。”

  红荔现在对上傅怀砚还是觉得有些心中忐忑,不敢抬头,只道:“奴婢以为陛下要出去宴请宾客许久,就自作主张让殿下先行歇息了,奴婢现在就前去唤殿下起身。”

  明楹昨日的确睡得不安生,傅怀砚回道:“不必。你先下去吧。”

  红荔与身边的绿枝对视一眼,然后依言告退。

  傅怀砚很轻地推开东宫寝间的门,喜烛还在燃烧,灯火晦暗之中,他看到明楹只褪了外衫,就这么穿着里衣睡在榻上。

  他抬步走过去,很轻地为明楹盖上被衾,坐在榻边看了她片刻,然后解开了压着她颈间的一粒扣子。

  他的手还未远走,明楹就似有所觉地勾住他的手,很轻地蹭了一下,轻声呓语道:“……阿兄。”

  三拜之礼已成,天地在上,祖辈面前,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他从前也并不是那般在意这些所谓礼制的人,可是今日还是不能免俗,想要更贪心一点,让她无论哪里,都打上自己的烙印。

  大概对上她,即便是自幼满身赞誉如他,还是会觉得不自信。

  就如同,他当时其实一直都很嫉妒霍离征一般。

  傅怀砚为她掖了一下被衾,一直等到她松开手,才走向净室。

  明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嘈杂声都已经消失不见,只能看到窗外风声簌簌,然后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寝间传来。

  她抬步下榻,却恰好看到傅怀砚身穿寝衣从寝间出来。

  他并未穿得很一丝不苟,浑身上下蒸腾着水汽,发尾湿濡,此时站在暖黄的灯火之中,遥遥与她对视。

  这是他们的新婚夜。

  纵然是从前度过很多夜晚,今日也依然是与从前不一般的。

  明楹都没想到自己一睡就睡到了天黑,红荔也并未唤醒自己,此时看向傅怀砚,轻声道:“皇兄……”

  今日是新婚,她却一直睡到这个时候,明楹有些愧疚,不知道应当怎么开口的时候,傅怀砚抬步走向她,“昨**睡得不好,怎么现在就醒了,孤吵醒你了么?”

  明楹摇了摇头,抬手抱上了他,脸在他腰上蹭了蹭。

  “没有。皇兄怎么先去洗漱了?”

  “一身酒气。”傅怀砚抬手绕着她颈后的发,“怕熏到杳杳。”

  明楹没应声,他们原本就半靠着床榻,明楹手指无意识的抵住他的腰后。

  傅怀砚忍了忍,然后突然俯身下来,手撑在床榻边,问道:“还困么?”

  方才已经睡了许久了,早就已经没有了倦意,明楹摇了摇头,“不困——”

  顷刻之际,她最后一个字已经被咽了回去。

  傅怀砚扶着她的颈后,俯下身来吻她。

  周围一瞬间变成了他身上的气息,带着沐浴之后的热气,熟悉的檀香味,明楹眼睫轻颤,生疏的回应。

  明楹原本坐在床榻上,此时被他吻着往后靠,后背是柔软的被褥,傅怀砚的唇顺着往下,手指解开她的衣裙的扣子。

  片刻之后,他却又起身离开,明楹被他吻得瞳仁湿濡,有些不明白地看向他。

  傅怀砚吻了吻明楹的眼睫,克制地解释道:“稍等。”

  他轻车熟路地从屉中翻出一个白玉印章,和从前的私印别无二致。

  冰凉的触感一直到现在明楹都记得清楚,他微凉的手指顺着腿间往上。

  但是他现在拿出来的私印,刻的却是明楹的名字。

  他递给明楹。

  “早前说过的。”

  他碰着明楹的手腕将私印印在自己的腰腹下,“……是杳杳的。”

  刻着她名字的私印,遇水不濯的龙泉印泥,此时清晰地出现在他隐秘的位置。

  他心甘情愿,成为她的私有。

  明楹下意识地蹭了蹭他腰腹上的印记,傅怀砚任她动作,然后片刻后才压住了她的手腕。

  “别乱摸。”

  “再摸忍不住了。”

  傅怀砚俯身问她,再次确认地问道:“当真不想睡了?”

  “我都说了。”明楹小声,抬着脖颈回他,“我已经不困了。”

  她的眼睛映着不远处的烛灯,傅怀砚原本想着昨日她歇息得晚,现在让她好好歇息歇息。

  只是现在,对上她的视线,却又克制不住地,缓慢滚动了一下喉间。

  实在是,不攻自破的自制力。

  “也行。”傅怀砚低眼看她,声音有些低,好像是在提醒,“那皇妹记好这句话。”

  他抵住她的膝弯分开,白皙的肌肤映着织金缂丝的喜袍,此时显得有些凌乱。

  明楹任他动作,手指仍然碰着他腰际以下的那个印记。

  傅怀砚感受着她的动作,摁着她的手往下,哑声道:“早就已经刻好了,放在东宫,一直到了今日。”

  “毕竟从前,到底是师出无名。”

  等她给一个名分。

  ……

  克制而压低的喘息,颈侧相碰而过的感触。

  明楹压着一点很细微的啜泣,然后压着他的颈后,感觉自己好似在暴风骤雨之中。

  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只是肌肤相贴的时候,她很确信。

  面前的人,她很想与他岁岁年年,常常相见。

  也很想与他,再靠近一些。

  在意识涣散好似骤然白光亮起之际,她颤着声音,突然唤他道:“傅怀砚。”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对你心动这件事。

  从始至终。

  所以覆水难收的,也从来都不止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