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有孕后,发现自己吃什么东西都不香了。

  这次跟之前的几次怀孕尤其不一样,她往常最爱吃的一些甜软的糕点,现在吃起来,味同嚼蜡。

  尝到酸辣开胃的饭菜,倒是喜欢得很,以前她是个不怎么能吃辣的人,现在吃起来面不改色。

  怕萧琅炎看出来端倪,更怕伤到腹中的孩子,沈定珠还是控制着口欲,只是饿的太快,宋嬷嬷便想了个办法。

  她将鸡肉切成薄片,放到蒸笼里去蒸一遍,再放在屉子上,送到阳光下去烤晒。

  将水分彻底烤去,变成了鸡肉干以后,又刷上两遍油,送到通红的炉子里去炙烤,配上剁碎的花椒粉末和盐巴,味道喷香四溢。

  宋嬷嬷做了一些,当做给沈定珠解馋的零食,随时让她能拿两个出来打牙祭。

  萧琅炎因为北梁国求助的事,变成更加忙碌,偶尔夜里来,也只是抱着沈定珠好好地睡上一觉,沈定珠便更加专心下来养胎。

  白天她散步去太医院,看着宋嬷嬷将她的药,跟绣翠的药用两个煮壶熬出来,喝了以后才回瑶光宫。

  经过鬼医和岑太医联手治疗,半个月后,绣翠总算好了点,只是出行都要坐着木制的四轮椅。

  西追便经常过来,推着她去阳光底下晒一晒,还从岑太医那学了一些按摩穴位的手法,蹲在四轮椅边,给她捏着腿脚,帮她舒筋活络。

  绣翠好几次都劝他不要再来了,但西追却总不同意:“你别有负累,我最近事情少,以后事情多了,便要靠你自己恢复了,怎么说我们也是相识一场,放着你不管,我于心不忍。”

  听了这话,绣翠默默地低下头。

  “谢谢将军。”

  “说谢就生疏了,阳光很好,我扶着你走出去晒晒阳光,岑太医说,你总是依靠四轮椅,不利于恢复。”

  绣翠顺从地嗯了一声,可她胳膊骨折了,没办法借着力道自己站起来。

  西追弯腰,自然地将她的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上,随后他的大掌便提着她的衣襟,将她整个人轻轻松松地拉了起来。

  绣翠稳稳地站住,西追还道:“你要是站累了,可以靠着我。”

  她哪里好意思靠着他,只觉得现在他扶着自己的动作,都太亲密了,绣翠耳垂微红。

  “谢谢……”

  “走慢点,一步步来。”西追很有耐心,扶着绣翠,一点点地挪到了太医院外。

  第一次离开四轮椅,靠着自己的力量站在阳光下,绣翠满腔肺腑,都长舒一口气。

  虽是夏末,还有点炎热,但眼下正好是早上,清晨的阳光最为和煦,落在她身上,浑身暖洋洋的。

  绣翠一抬头,却见西追额头上起了一层汗,她微微怔住。

  忽然想起来,方才西追在她旁边,帮着忙前忙后,又是帮忙煎药,又是跑着去叫太医开新的药方来。

  而且他一早过来,就把她坐的四轮椅扛在肩上搬出去,敲敲打打一番,确认更加稳固以后,还不忘打磨一遍,避免木头上残存倒刺,扎着绣翠。

  做完这些,他又给她按摩腿肚子后面的穴位,也看着她吃了点早膳,又喝了药。

  这么一通忙活,他根本就没怎么休息,就扶着她来晒太阳。

  绣翠心中感动,面上却不表,只一双眼眸,闪烁着感谢的水波。

  西追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还在考虑要不要帮绣翠换个方向站着,没想到,一只柔软的手,忽然伸过来,替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他一怔,低头看去,绣翠捏着自己的袖子,轻轻擦拭。

  两人四目相对,绣翠缓缓收回手,有些不自然地说:“将军……太辛苦了。”

  西追俊毅的面孔,朝她露出了一抹健朗的笑容,剑眉星目,透着愉悦。

  “不辛苦,你能恢复好,我做的这些就值得。”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十六卫侍卫跑来太医院门口:“将军——”

  他欲言又止,约莫是有话要汇报,西追连忙扶着绣翠,让她暂且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你先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绣翠轻轻点头,看着他跑向门口,她在想,听娘娘和宋嬷嬷说,这些日子,西追一直都是忙完公务,就来陪她。

  他这么用心,绣翠感觉得出来,也难免去猜测西追这么做的意图,是因为喜欢她吗?

  正如娘娘所说的那样,命运将真正爱她的人推到了她的面前,她应该好好珍惜。

  西追跟侍卫交待:“让底下的人都警醒着点,北梁国能将他们的四公主送来,也要小心他们图谋不轨,宫中巡逻虽然历来都是禁军的事,但我们也不可在此刻掉以轻心。”

  “是,卑职明白。”侍卫说完,抬起头,余光扫到西追身后,突然瞪圆了眼睛,大喝一声:“小心!”

  西追回头,瞧见原本好好坐着的绣翠,竟然提着一壶茶,从太医院内跌跌撞撞走出来。

  她身上伤势多,走的并不稳当,这不,她脚下磕磕绊绊,顿时朝地上摔去。

  绣翠惊呼一声,还不等她摔到地上,有个身影就飞快地奔来,直接搂着她,却因冲的太快太猛,自己转而摔在地上,绣翠趴在他身上,好在是没有受伤。

  茶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将军……将军没事吧?”绣翠才发现,西追竟然拿自己当她的垫子!

  西追急的坐起来,握住她的手:“你没摔着吧?”

  本来就伤的那么重,再有二次伤害,西追都不敢想后果!

  绣翠轻轻摇头:“没事,我是想……”

  她话都没说完,西追已经急促严厉地道:“你怎么能这么大意,还没完全恢复好,就自己去拿茶壶,你要是渴了可以喊我,我来帮你,要是再摔出个什么问题来怎么办,你好好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以吗?”

  绣翠被他一通训斥,眼睫颤颤,她从未见过西追发火的模样,而与其说他在发火,不如说他言辞中满是紧张和在意。

  西追也很苦恼,绣翠可是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人,她怎么能这样不小心?

  那名十六卫的侍卫见状,连忙跑来,无声地帮忙收捡地上的碎瓷片。

  绣翠眼眶渐渐红了,低下头来:“对不起,给将军添麻烦了。”

  看到她这样,西追再坚硬如石的心,也要软了,他看着绣翠,也放低语气:“我不是凶你,我只是……快被你吓死了,绣翠,我不希望你再出事了。”

  绣翠点点头,声音嗡哝:“我明白。”

  她也有些难过,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将军去忙吧,记得喝口水歇一歇。”

  西追一愣,想到什么,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瓷片。

  “你是想让我喝水,才去拿茶壶的?”

  “嗯……”绣翠低下头,“将军忙了一上午了,一口水都没喝,是我太没用了,现在什么都做不好。”

  西追看着她自责的模样,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感受。

  就好似有无数藤蔓破土发芽,发疯一样汹涌长出,紧紧地勒住了他的心,让他满眼满脑都在想着绣翠,她红了的眼,和她关怀的眼神。

  绣翠是内敛的性格,嘴上从不说什么,但是眼中的温柔,永远闪耀明亮,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他。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也或许是热血一下子冲上了头。

  他下意识就说:“绣翠,要不你嫁给我吧。”

  刚收拾好碎瓷的侍卫愣住,连绣翠亦诧异地抬起头。

  西追眼中,满是赤诚认真。

  夏末的热风拂过二人的衣摆,当空的太阳下,照耀出坦荡荡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