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孟婵悟出的第一式神通的雏形。

  虽说距离尽善尽美还有不小距离,但以半步三阶的实力做到如此已足以惊艳世人。

  正如眼前,繁花烬灭,余波将那道冰属剑气彻底荡平!

  不仅如此,尚未散去的气旋带来的余威继续向前掀去,若不是陷入愣怔的柳昭颜及时反应过来做出抵挡,见血是少不了的。

  高低之分,一目了然!

  于剑术上的对拼,孟婵再胜!

  她摆在明面上的伪三阶的实力更是将柳昭颜的骄傲狠狠碾在脚下!

  一切呐喊与助威瞬间偃旗息鼓,场面莫名荒诞,尴尬之息充盈在所有支持柳昭颜的弟子周围。

  “柳师姐,她输了?”

  另一位将所有身家押出去的姑娘白着张脸呐呐道:“不、不可能!”

  “柳师姐还没认输!这一招只是她的试探!”

  “对!一定是这样!”

  然而连她自己都欺骗不了自己,更何况说服他人?

  场上,柳昭颜眸光震惊,她忍不住倒退两步,面纱下双唇泛白,翕动数下却说不出半个字。

  良久后才极为凄厉的喊道:

  “妖女!你是妖女!”

  “这不可能!你只不过是个伪三阶!”

  声嘶力竭的模样再不复往日的沉稳冷静。

  这一战她不仅输了魁首之位,更与圣女这一崇高身份失之交臂!

  这让她怎能不恨!

  再者,想到那些人的交代柳昭颜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将承受比输了比试更令人绝望的后果。

  一时间柳昭颜抖如糠筛,惊恐万状。

  所有人都以为孟婵会在此时出言嘲讽,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满脸沉思看着擂台周围。

  那里是霜华过境所留下的痕迹。

  孟婵脑中截断的思绪像是榫与卯突然契合连通起来。

  “柳昭颜这招留下的痕迹与我出宗执行任务在陈家北暖阁内看到的完全一致!”

  她看向对面身形微抖的女子,喃喃道:

  “她,就是当夜将阮眉掳走的另一位黑衣人!”

  当日她揭露徐英假面前后都曾在暖阁里外探查过数遍,断不会认错。

  所以,

  “灵根”之祸中,有柳昭颜的参与。

  她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眼中却杀意渐生。

  那位在玖拾柒号小院里初见面时便十分亲昵的跑过来扯住她袖子的少女,已经成为下一位陈瓷。

  甚至无人为她殓尸,嗓音软糯甜腻的少女最终将曝尸荒野成为野兽的口粮,亦或者成为行凶者灵术下的一捧灰烬。

  让人绝望的是,这样的陈瓷,这样的阮眉,可能有成千上万个。

  “灵根,都是为了灵根。”

  这是块由圣女,长老,甚至宗主一同编织的巨大黑幕。

  幕布上方暖阳融融,照得见万里冰霜光洁似玉,

  照不见幕布下方盘根错节的烂根!

  孟婵不禁想起徐英死前的那一句话:

  “这是个一旦陷入便无法脱身的泥沼。”

  于她,亦是。

  她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接连在比赛中轮空,不过是布局者刻意引她走进专为她设计的刑场。

  登得越高,才会跌的越重。

  她之于柳昭颜,相当于光明之于黑暗。

  光明将寂灭于黎明前夕,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回首过往,才会发现这一步步走来皆是受他人操纵的谋局。

  自己是棋子,是祭品,盼望的黎明也并非黎明,而是漫长到让人绝望的永夜。

  黑暗,则将踏着她的尸首,摘得桂冠,受万人敬仰。

  “只有实力,才能打破棋盘。”

  正如眼下,她力挫柳昭颜,正是对棋盘一角的撼动。

  孟婵突然想起那一日隆山之上,沈槟俞白裙翩跹,步步生莲而来时说的那一句:

  “师妹,你越矩了。”

  这从不是对她欲打杀苏末禾的指责,而是——

  对尝试窥探黑暗者的警醒,同时也是殒命前的最后通牒。

  千百年来屈指可数未献上灵根的无知小辈,值得布局者为她策划一场满是隐喻的戮宴。

  想通一切,孟婵眸中碎冰冻结春水,柳昭颜亦再次鼓足勇气执起长剑。

  与其坐等一死,不如奋力一搏!

  孟婵丹田灵力在使出花火归尘后亦不再充盈,好在二青仅靠肉身便可将柳昭颜打得在空中颠来倒去。

  就在孟婵想要一剑结果她时,监战的管事却突然出声:

  “宗门比斗不可屠杀同门!”

  “违者,以死谢罪!”

  是了!

  柳昭颜为圣女爪牙,哪怕将她斩杀当场最终也会平安无事。

  她呢?她能倚靠的有什么?

  “贱人!有本事和我再比一剑!”

  “靠幻兽算什么本事!”

  “想从我手中抢下圣女之位,没那么容易!”

  柳昭颜癫狂的叫喊响彻擂台,她手中青锋不停挥砍在二青的蛇鳞上,反震之力让她身形不稳,向后趔趄数步。

  她鬓边青丝散乱,宗袍脏污不堪,在尤看重自己容色的玉颜峰中已成了位令人侧目的另类。

  “我告诉你!”

  “我只要不死!我就不会认输!”

  “要么把我杀了!要么和我再比一剑!”

  那些柳昭颜曾经的支持者脸上现出羞赧之色,甚至想掩面离开。

  就在这时,一人跌跌撞撞的挤开人群凑到擂台跟前,看清场上局势后当即两眼翻白就要厥过去。

  好在一个子不高,头发略显稀疏的姑娘及时伸手在她人中处狠狠一掐,留下一道深深的指甲印后收回手扬着笑道:

  “刘管事,你怎么来了?”

  不错,此人正是在山脚小院里听到动静匆匆赶上来的刘管事。

  她睁大一双发花的双眼在左边少女身上瞧了许久,突然咬着牙狠狠一拍大腿:

  “这个死妮子!”

  “她不就是孟婵么!还在老娘面前一口一个‘孟师姐’!”

  “这是存心要骗老娘借灵石给她啊!”

  “臭丫头真他娘的黑心!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她!”

  把孟婵臭骂一通后又蹶腿往地上一坐,呜咽啜泣起来:

  “老娘投进去的钱啊”

  “这下子我要被那些押姓柳的丫头们的唾沫星子淹死喽”

  偏偏身边那小姑娘还一脸得意的拍了拍她的肩:

  “刘管事,当时你不是最赞成我押孟师姐的么?怎么现在还在这哭起来了呢?”

  刘管事龇牙咧嘴一通怒斥:“滚!都给老娘滚!”

  台上,

  孟婵轻轻捏着指骨,低垂的眼睫下是明灭不定的眸光。

  难道真要放柳昭颜离开?

  那真比吃了半截死苍蝇还让人难受!

  不过

  福至心灵间,她眉心的愁如云蒸雾霭般隐去,眼角亦有笑意晕开。

  抬头看向那已杀红了眼的女子时又多了一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狠厉。

  “通神·雷来!”

  这是孟一改修御雷九道后所掌握的一项灵术。

  孟婵在战时之所以放弃使用傅怀玉的赤蕊焚身不只是因为想要尝试自悟神通,也是因为——

  她莫名其妙感受到来自于孟一的一丝怨念?

  那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想显摆自己。

  晴好的天里,随着孟婵的一丝喝令却见一道拇指粗细的紫雷从天而降!

  柳昭颜本想躲避,然而雷落九天之势纵使她全盛时期也不敢直面,更何况此时她已气力枯竭。

  监战管事本想出手帮着拦上一拦,可细瞧之后伸出的手却又收了回来。

  因为,那雷偏了一寸。

  孟婵表情不变,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她看着柳昭颜在紫雷之下身受重创。

  待女子抹去嘴角的血挣扎着爬起来时,动作却猛地一顿!

  看到这一幕的场下弟子瞬间陷入静默,连刘管事都忘了哭嚎。

  柳昭颜颤着手抚上自己面颊,那里的面纱没了!

  孟婵眯着双月牙眼笑道:“柳师姐,抱歉啦!”

  “小妹一时失手,让你违反了宗规。”

  哪怕已过数月,刚入玉颜峰时前来接引的凌雪师姐所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被人瞧见容色,得被泼三日粪水,再以死谢罪!”

  柳昭颜,

  这是我为你定下的死法,

  你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