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徐徐抚了抚胡子,缓缓说道:“老爷记不记得当年江神娘娘之事?”

  县令皱了皱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神娘娘为了百姓献身于江水之中,大仁大义,世人难忘。”

  师爷笑了笑,低声道:“现今江水汹涌,想是江神娘娘心中对早前的祭祀有所不满,不如我们效仿从前,挑一个人,送去为江神娘娘所差遣吧。”

  县令看了师爷一眼,眉头紧皱:“这……这不太好吧……”

  活人祭祀,虽然从前也有过,但到底时间太远了。

  而且现在民风逐渐也不吃活人祭祀那一套了,只怕活人祭祀一出,瞬间就会激起百姓们的不满和怨忿之声。

  师爷笑了笑,知道县令已经有想法了,只是担心声名受损,挨老百姓的臭骂,便继续道:“老爷,是牺牲一人,保全所有人,还是为了顾惜这一人,置所有人安危于不顾呢?”

  县令沉思了一番,说道:“若是献祭了活人,江水依旧不平,那时该如何?”

  师爷:“那时老爷就能把锅推到死人身上了。”

  县令依旧有些糊涂,但是师爷却已经摊开了一张白纸,为他起草着榜文。

  窦淮不仅承包了菜园的工作,连带着下厨的活儿也一块包了。

  明曦站在灶房门口,担心地看着窦淮:“窦师傅……你行吗?”担心窦淮做的饭会吃死人。

  窦淮点点头,面色平静地从门口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到锅里,又蹲下身用火折子点了火,丢进灶底去,一边默默地往里加着柴。

  明曦:“……窦师傅,你真的看不见?”

  窦淮笑了一下:“阿曦,我虽然看不见,但这不代表我就是个废人。”

  明曦本来打算给窦淮治眼睛的,但想想又觉得窦淮这样也挺好的。

  眼睛看不见,他就能安于现状,过着简单的生活。

  上天喜欢残忍地捉弄所有人,让才高八斗的人抑郁不得志,让正直的人被迫屈膝弯腰,让理想主义者死于理想。

  窦淮听见水开了,便把面条丢了进去,趁着煮面条的功夫,又切了几根从菜园摘来的青葱,稍许之后,便将面条捞到了两个备好盐巴的碗里,最后把青葱撒了上去,淋上锅里的热汤。

  刚煮出来的面条有种淡淡的咸香味,虽然没什么料,但是依旧很好吃。

  明曦三两下就把面条吃了,还打了个饱嗝。

  对比之下,窦淮吃得很慢很斯文,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门外敲门声骤然响起,明曦顿了一下,就家里这破破烂烂的门板,谁这么有礼貌还敲门啊。

  明曦对窦淮说道:“窦师傅,我去看看。”

  起身去开了门,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萧凤歌和她的丫鬟。

  明曦怔了一下,啊,女主……女主也和窦淮有关系吗?有什么关系?ωωw.Bǐqυgétν

  丫鬟见明曦看呆了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哪来的小乞丐,快叫里面姓窦的出来。”

  萧凤歌没说话,她确实是来找窦淮的。

  萧凤歌扫了明曦一眼,明曦比六儿白净一点,但身子瘦小,依旧戴着她的破布帽,身上穿的也是粗布料,虽然干净,但依旧能看得出来是个小乞丐。

  “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萧凤歌看了明曦一眼,说道。

  明曦点点头:“我在六儿那里见过姑娘。”

  提到六儿,萧凤歌顿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随即问道:“窦淮在里面吗?”

  明曦:“你找窦先生有什么事吗?”

  萧凤歌微微勾唇:“当然是好事。”

  明曦:“那你跟我说吧,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萧凤歌:???

  萧凤歌差点想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这样说话。

  “我是来找窦淮的,既然你不去请他,那我就自己进去找他了。”萧凤歌抬起脚就要往里走。

  她真不明白,窦淮到底有什么好的……

  窦淮……

  明曦直接伸手推了萧凤歌一把,萧凤歌差点跌倒在地,还好被丫鬟扶住了。

  丫鬟瞪着明曦,有点被惊呆了,不敢相信明曦这样低**的人居然敢碰萧凤歌,顿时尖叫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她家小姐可是齐王的未婚妻,是忠武将军的妹妹,是萧家的二小姐!!ωωw.Bǐqυgétν

  这个臭乞丐是怎么敢的呀!!

  “萧姑娘既然是来找我,就不该为难其他人。”窦淮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神色非常平静。

  萧凤歌看着窦淮,心头微震,脸上的表情复杂万分:“还真是你,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他是真的没有死。

  他居然没有死?!

  萧凤歌沉默地盯着他,二十出头的状元郎啊,放眼历史都找不出几个,前途无限,风流意气尽在不言中。

  全国第一的才子,换她她也傲。

  萧凤歌冷笑了一声:“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窦淮毫无焦距地黑眸看着萧凤歌,漫不经心地笑笑,说道:“活着就算不错的话,那我的确是还不错。”

  萧凤歌冷眼看着窦淮,突然反应过来,声音变得惊诧至极:“你……你的眼睛?你看不见我?”

  窦淮没说话。

  萧凤歌垂眸,随即从身上扯下一袋银子,丢到窦淮面前:“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可怜……”

  “这些银子算我赏你的。”萧凤歌抬眸看着窦淮的脸庞,眼神闪烁着,无比恶毒地轻声道。

  有些人本就没有脊梁和骨气,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肉包子打狗。

  但他不一样……

  这个人心高气傲,曾经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恣意潇洒,现在就有多像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