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来庆听出了曹德江话语里的严厉,心里刚升起来的那点好奇的苗子,瞬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傅来庆点头认真道:“我知道了舅爷爷。”

  他又不是毛头小子,哪里不懂那些阴暗之事。

  更何况他跟萧厌又没仇,没事没干的招惹他干什么,他可是宋小娘子的兄长呢。

  傅来庆心里有些小九九,忍不住说道:“舅爷爷,那照您这么说的话,当年荣太傅对世家根本就不看好,先前陆家对外也说陆执年跟宋小娘子的婚约是荣太傅病逝之前定下的。”

  “您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是胡说的,荣太傅压根就没想将宋小娘子嫁进世家,是陆家趁人之危,占着荣太傅病糊涂了,才自说自话搞出这么一桩婚事来?”

  曹德江一愣,条件反射想说怎么可能,荣太傅就算真的病糊涂了,那宋家的人又没有死绝,哪里会让陆家做出这种事情,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突然噎住,反而一点点地皱起了眉毛。

  换成是别家,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荒谬事情,拿着儿女婚事儿戏。

  可是宋家……

  宋棠宁的父母早逝,唯一的依靠就是荣太傅和铖王妃。

  铖王妃有夫有子不可能时时将宋棠宁护于左右,荣太傅当时又已经缠绵病榻,如若陆家或者是皇后真的有心想要收拢荣家人脉,甚至借着荣太傅替四皇子铺路,那他们趁着荣迁安病逝之前说服宋家与他们合谋,欺瞒铖王妃和年幼的宋棠宁立下婚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铖王妃伤心父亲之死,无暇他顾,年少的宋棠宁又还只是个孩子,想要哄住她并不难。

  那宋鸿一心想要袭爵,这些年也攀附世家,与他们走得极近,再加上他都能干得出来让亲弟弟替他背了黑锅,纵容私生女欺辱侄女的事情……

  曹德江越想脸色越古怪,忍不住就看了傅来庆一眼。

  这小子该不会胡诌诌地说对了吧,陆家真的这么无耻?

  如果那婚约是假的,那这热闹可就大了……

  曹德江目光微闪烁时,心里头生出一些别的念头来,而傅来庆压根没留意到自家舅爷脸上神情,反而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他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舅爷您也说了那荣太傅对世家不假辞色,那陆家上下就没个好东西,荣太傅怎么可能舍得将她嫁进狼窝?”

  “那陆家搞不好真是糊弄人的,骗了人家宋小娘子的婚约,结果还苛待人家,哄骗人家嫁妆,他们就是一窝子不要脸的人,无耻至极!”

  曹德江自个儿也摸不准这事真假,可是见傅来庆越说越气大有一副想要撸袖子就上的架势,他扫眼:“你这么气干什么?人家陆家又没占你便宜。”

  傅来庆顿时脸皮一红,低咳了声清了清嗓子:“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家小姑娘……”

  曹德江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你看不惯什么,人家宋小娘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谁说要有关系才行,我这是路见不平,再说宋小娘子替天下学子谋利筹建书院,还不许我拔刀相助?”傅来庆一本正经的强词夺理。

  见傅来庆脸颊顿红,眼神也闪闪躲躲的样子,提起那位宋小娘子时言语也颇为热切,而且一口一个小姑娘,语气都像是含着糖。

  曹德江忍不住眉尾轻扬,往日可没见这混小子对别的姑娘这般“温柔”过。

  傅来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舅爷爷,你看我干什么?”

  曹德江移开目光:“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陆家这次的确是太过下作,欺负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只可惜了那宋小娘子,那般聪慧的小女娘,白白被人退了婚约损了名节,哪怕错在陆家,往后怕是也依旧有不知道在背地里说嘴。”

  “哪就损伤名节了!”

  傅来庆顿时不平:“人家宋小娘子又没做错事情,有婚约时坦坦荡荡对陆执年好,退婚时也没半点留恋,再说这婚事是陆家有错,那陆执年混账才退的。”

  “满京城谁不知道是他们苛待宋小娘子,是陆家有错,那些议论人家宋小娘子的人不是心思恶毒就是故意使坏,舅爷爷你可别迂腐的跟着那些人学……”

  “砰!”

  曹德江一巴掌就拍在傅来庆脑袋上:“怎么说话的?”

  傅来庆连忙捂着头缩着脖子:“我又没说错……”

  见曹德江扬手,他连忙闭嘴。

  曹德江见他这副春心浮动上赶着替人家姑娘说话的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忍不住就横了这臭小子一眼,懒得跟他搭话:“你今日不去当值,杵在这里干什么?”

  “那宋小娘子都知道去城南看书院选址,倒你闲得慌,你们衙中是没事干了是不是?”

  他没好气就道:

  “赶紧滚下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傅来庆眼睛一亮,宋小娘子去城南了看书院选址去了?

  他记得那地方在哪里,先前京造司圈地的时候他还去瞧过热闹,那他现在过去的话,是不是还能瞧见宋小娘子?

  傅来庆心中顿时摇曳,忙不迭就连忙起身:“舅爷爷教训的是,我是该勤奋才对,我这就去衙门里当值,您先回府,等赶明儿我避着舅奶奶偷偷给您送酒喝……”

  曹德江瞪眼时蒲扇大的巴掌举了起来。

  傅来庆连忙一溜烟地就叫停了马车跳了下去:“舅爷爷我走了,您别太想我。”

  “赶紧滚蛋!”

  曹德江低骂了一句,等瞧着傅来庆满是欢喜地离开,他才放下手骂了句:“混账玩意儿”。

  骂完后,瞧见已经进了人群,那脚步背影却欢快的跟只卖弄的花孔雀似的年轻人,他却又忍不住笑出声。

  “臭小子。”

  果真还是个半大孩子,半点都藏不住事。

  就这么点儿心思,转瞬就被扒了个干净。

  外间赶车的傅家老奴坐在车辕上笑道:“老奴瞧着傅小郎君对那宜阳县主的事情倒是上心。”

  曹德江带着笑说道:“他那哪里是上心,十之八九是动春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