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修被她咄咄逼人说得脸上一滞,可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他是长兄,棠宁和姝兰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她们都是他的妹妹,他只是想要她们姊妹和睦,想要棠宁别那么斤斤计较。

  他只跟自己说棠宁是误会了他,年纪还小不懂他是为她好,压着心头纷杂,尽量与她讲道理:

  “棠宁,我知道你不喜欢姝兰,可是她是你的亲姊姊,你们血脉相融,是骨血至亲,你为何一定要分彼此,阿兄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你这般计较无容人之量,将来如何嫁进陆家被他们接纳?”

  “今夜我本是不想让姝兰过来,昨日之事也与她无关,是姝兰知道你受伤之后懊恼愧疚,恨不能以身替你,祖母他们更是因此罚了她让她跪了许久,她过来只是想要跟你道歉求你回去,你为何非要咄咄逼人……”

  “我逼她?难道不是你们逼我?!”

  宋棠宁真的厌恶极了眼前几人,无论是宋瑾修还是谢寅,亦或是站在一旁盈盈垂泪,仿佛受尽了委屈的宋姝兰。

  她如同长满了尖刺,说得毫不客气,

  “宋瑾修,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从你开口质问到骂我咄咄逼人,你可有问过我一句我身上的伤如何,可有关心过半点我是否受惊害怕?”

  “你只知道说我不懂事,骂我不容人,我不喜欢宋姝兰不愿见她就是我心胸狭隘,我不喜欢将我东西分给她就是我自私善妒,我不愿意与她同处同住就是我无容人之量,欺负她一个没了娘的孤女。”

  “你还记不记得我也是父母双亡?!”

  宋棠宁的话格外尖锐,

  “她只要掉掉眼泪,你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她,她只要哭一句委屈,我就必须给她让路,你看不到她明知道我不喜欢她还要屡屡凑到跟前的无耻,看不到她满是贪婪瞧着我屋中物件的野心,你看不到她砸了我阿娘的长明灯时的嚣张,你只看得我做错了什么。”

  “你能将我扔在?山荒林里,对我一身伤视而不见,却心疼宋姝兰被人惩罚跪了那么一小会儿。”

  “宋瑾修,你觉得你公平吗?”

  棠宁红着眼看他也与谢寅一样苍白了脸,浓睫似是含雾:“你自诩清正,处处对我严苛,可是你又做了什么?”

  “我听闻你昨日回城之后怕她伤心,特意跟谢寅还有陆执年带着她去买了首饰,划船游湖,你替她簪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山里大哭,你哄她开心的时候,想没想过被你扔下的我是死是活。”

  “你凭什么来说我咄咄逼人?!”

  宋瑾修如同被人敲了一棍,面色苍白地看着宋棠宁。

  “我……”

  他想要解释什么,可对着棠宁满是尖锐冷漠的目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自觉自己一直公平,也觉得他对宋姝兰稍好一些,是因为她身世凄苦过往活的不易,可是棠宁的话却让他背脊发冷。

  有些事情无人提及他从未自省过,昨天回城之后,他满心怒意都是觉得棠宁不懂事,好像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过她回不回的了灵云寺,哪怕今日进宫当值之前偶有想起,也只是想着她不知悔过没有。

  宋姝兰见宋瑾修看着对面棠宁那抱起来还透着血色的手,心中一慌连忙上前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棠宁面前。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去灵云寺,也不该与你起争执。”

  “昨日阿兄是为了护着我才会一时大意忘记了你,可是他从未想过要让你出事,他也只是一心想要你好,你别误会他…”

  她身形柔弱跪在地上时,朝着她就砰砰磕了两个头,

  “你别怪阿兄,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可是阿兄不是故意的。”

  “棠宁,你别与阿兄置气,我求求你……”

  宋姝兰跪在地上磕头,只片刻额间就已青紫,原还恍惚的宋瑾修瞬间心疼动容,连忙上前拉着她:“姝兰,你做什么?”

  “阿兄,是我的错,是我才让棠宁误会了你,是我……”

  宋姝兰眼里挂着泪,“棠宁你别阿兄,只要你能够原谅阿兄,只要你不误会他和阿寅哥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寅原是恼怒宋姝兰的,气她瞒了他身世,也恼她让他在钱家丢人,可是此时女孩脸上挂着泪。

  那满是柔弱纤细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去的模样,却让他再一次心软。

  “宋棠宁,你还说你不咄咄逼人?姝兰是你姊姊,你就不能心胸宽广些?”

  棠宁嗤了声:“不能。”

  “你!”

  谢寅大气,他一把拉着宋姝兰起身怒声道:“你跪她干什么,你看她如今这样子,她攀上了萧督主的高枝,眼里哪还有我这个表哥和她兄长。”

  他气棠宁得理不饶人,有些口不择言。

  “宋棠宁,你说我们昨日不该将你留在?山,可怎不想想那是因为你任性在前。”

  “我们已经跟你道歉了,姝兰也哭着与你下跪,你还想要怎么样?你又没有真的出事,你只是受了点儿伤而已,难不成你要我们给你偿命……”

  啪——

  铖王妃在厨房里替棠宁看着汤药,想着她昨儿个受惊,亲自替她熬点补汤,可谁知道一转眼谢寅就带着宋家兄妹闯了棠宁的院子。

  她怕棠宁受了委屈匆忙赶过来时,刚一进院子就听到谢寅大放厥词。

  手里端着的药汤朝着谢寅脚底下就是一摔,烫的他惊叫一声连连后退,铖王妃满脸铁青上前:“谁准你把他们带进来的?!”

  “母亲……”

  铖王妃抬手就是一巴掌,将人打得趔趄:“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

  “今日在钱家的事情你都忘了,还是我跟你说的话你半句都没记在心上,你明知道棠宁差点被这贱人害死,你还敢把她带进来?”

  “荣姨母。”宋瑾修吓了一跳,“不是阿寅,是我……”

  “宋大郎君!”

  铖王妃直接断了他的话,一句称呼满是冷怒,

  “这里是铖王府,不是你们宋家后院,我教训我自家又蠢有毒又没脑子的儿子,还轮不到你宋家大郎来插嘴,还是你宋大郎君平日在朝中录事郎没当够,连我这个铖王妃也想训斥几句?”

  满是讥讽怒嘲,宋瑾修脸上乍青乍白。

  “还有,我是棠宁的姨母,不是你的,难怪你们宋家会教出个充庶乱认亲戚的外室女,感情宋大郎君这些年的礼义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见到本王妃,该行什么礼,要我教你吗?”

  宋瑾修脸上先惶然,再是难以置信,紧接着煞青煞白满是屈辱。

  铖王府和宋家虽无血缘,可因着二房棠宁母亲的关系,两家往日走的极近,就连他也时常回出入城王府中,往日铖王妃待他甚是亲近,他也一直都跟着棠宁唤她姨母,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铖王妃会突然翻脸。

  对着铖王妃冷漠的眼,他满是屈辱忍不住朝着棠宁看去,希冀她能开口。

  可谁知萧厌大袖一挥,便将红着眼的小姑娘掩在身后。

  “宋大人是听不懂铖王妃的话,还是不知礼仪?”

  “沧浪,教一教他。”

  沧浪拿着剑上前,一脚就踹在宋瑾修腿腕上。

  “下臣见王室,行跪拜大礼,宋大人可要记住,下回莫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