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玥回首看了眼站在那边廊下,被灯笼光影照得看不清楚神色的谢寅,他自始自终都站在他父王身边,哪怕谢天瑜对她起了杀心也未曾有任何阻拦,只一言不发地看着。

  再看着顾鹤莲满是狼狈地抓着她朝前走,顾家下人已经有人重伤。

  荣玥挣脱了下:“顾鹤莲,你走吧,别管我了。”

  “你放什么狗屁!”顾鹤莲死死拽着她胳膊:“老子就是为了你回的京,你要是死了,老子怎么跟小海棠和荣家阿姊交代?!”

  见她脸色惨白,神色恍惚,顾鹤莲怒声道:

  “我告诉你,你别跟老子来这一套,谢天瑜那狗日的想要污蔑我,你要是死在这里,往后老子就算有八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他还没抱过荣玥,还没跟她说过心意,还没碰过她就被栽赃当了爹,他才不要这便宜崽子。

  “你想想太傅,想想荣家,他们多年积攒清名,难不成全毁在你身上,你要是死在这里,荣家祖宗的棺材板都要被外间的唾沫星子淹了,你想叫他们死不瞑目?”

  顾鹤莲嘴里说着最毒的话,手里却是用力抓着荣玥将人带到身前。

  他拿自己身子挡在她身后,带着她狼狈朝前走,嘴里却还忍不住骂骂咧咧。

  “你给老子好好活着,睁大眼睛看清楚,谢天瑜那狗日的今天弄不死老子,等老子出去后,活剐了他!”

  荣玥眼圈通红:“顾鹤莲……”

  “家主小心!”

  牧风一句急喝,顾鹤莲下意识就将荣玥扑在身前,后背刺痛之后,他嘴里闷哼了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顾鹤莲……”

  “闭嘴,走!”

  顾鹤莲推了荣玥一把,自己也连忙跟了上去。

  “姨母,舅父!”

  棠宁被萧厌护得严严实实,只隐约听得到身旁动静,扭头见顾鹤莲身上带了血,她指尖发白:“阿兄…”

  “别怕。”

  萧厌手中的伞当了利器,挥手挡开弩箭后,原本华丽的伞面已然只剩伞骨,他浑身没染半点血腥,沾了水的冠发依旧一丝不苟。

  那雨水顺着他脸庞落下,他抬头看了眼铖王府外的方向。

  “该来了……”

  砰——

  巨大的声响划过夜空,本满是兴味看着外间狼狈逃窜几人的铖王猛地抬头,就见无数火光划破雨夜,从外间疾射进了院子里。

  望星楼上惨叫声四起,原本围攻萧厌等人的弩箭手从廊楼上摔了下来。

  有箭雨直射而至,铖王和谢寅被人猛地拉开,才险险避开那利箭钉在了身后的梁柱上。

  铖王府大门被铁骑撞开,甲胄足履碰撞的声音由远而近,摇晃的火把光影很快就将铖王府夜空彻底照亮,连带着老太妃那院子前和原本黑漆漆的望星楼上,也因先前那波射进来的箭枝上带来的火光燃烧起来,四下透亮。

  “父王?!”谢寅顿时慌了。

  铖王也是脸色大变,这般动静……京中哪来的铁骑?!

  “走!”

  铖王见势不对转身拉着谢寅就想走,可谁知道一道寒光擦着他耳边钉在了他们离开的方向。

  “王爷往哪儿走?”

  萧厌手中伞骨当了暗器,那伞尖刺入横栏时,散开的伞页抽在了铖王父子脸上。

  铖王痛呼了一声,谢寅更是鼻间见了血。

  这次没等他们再想离开,先前还朝外逃离的那些枭卫反了回来,将他们堵在了中间,外间甲胄足履声已近,只片刻就到了院前。

  形势瞬间反转,萧厌拉着宋棠宁的手停了下来,顾鹤莲也拽着荣玥靠近,远远就见有人领兵快速朝着这边而来。

  “你什么时候备了后手?”顾鹤莲低声问。

  萧厌淡看了他一眼:“来时。”

  若无完全把握,他不会带着小海棠。

  外间的人已快步走近,远远瞧见他们时就急声开口:“萧督主,你可还好?”

  萧厌看着来人说道:“二殿下来的及时。”

  二皇子看了眼未曾损伤的萧厌,目光落在被他牵着手的小姑娘身上,认出了这是那位曾经频繁出入皇后宫中的宋氏女娘。

  他神色微顿倒未久看,移开眼便看向院中,就见铖王父子立在不远处。

  铖王万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二皇子,他心中收紧,再看到跟在他身后几乎将整个铖王府都占满的那些官兵,嘶声道:“谢平嘉,你居然跟萧厌勾结?!”

  “铖王叔可不要冤枉于我。”二皇子神色温和:“我今夜只不过是恰好从宫中出来的晚,途径京兆府时遇到了神色焦急的吴大人,他说铖王府这边出了命案,我怕王叔出事,这才去跟文信侯借了京巡营的兵过来。”

  “可谁想……”

  他抬眼看着院中的尸体,那血被大雨冲的遍地都是,而落在地上的那些弓弩也极为显眼。

  文信侯和京兆府尹吴怀都是身披蓑衣,站在二皇子身旁。

  等二皇子的话音落下之后,文信侯望着院中那些东西冷声道:“本侯受二殿下和吴大人所请,前来擒拿敢在王府行凶的贼人,却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般精彩一幕。”

  “朝中律令,王爷无权募兵,更不可私藏军械,你府中这些人,还有这些军中禁物,是从何得来?”

  铖王脸色煞白:“你们勾结萧厌设局本王……”

  萧厌回头:“王爷说笑,本督原只是以为你只是谋害生母,嫁祸王妃,这才派人跑了一趟京兆府,可没成想还有意外收获。”

  “你!”

  原本的志得意满全都没了,他手心冰凉,想要下令拼死一搏。

  萧厌似是看穿了他心思:“本督劝你还是别动的好。”

  他神松意散,明明站在雨中该是狼狈,可被雨水压得低沉鸦黑的眼眸低垂时,无端让人心中发寒。

  “你是亲王,本督无故不好杀你,但是私藏军械意图造反,拒捕之下被人所杀,可无人能够说嘴。”

  “本督不介意造杀孽。”

  铖王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看着只站在不远处一声未吭的二皇子几人,再看到团团围住府中的那些官兵,脸上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摇摇欲坠之下险些站立不稳。

  萧厌淡道:“将铖王父子,拿下。”